,如血。
李浩盯着那点朱红,忽然明白这是什么了。
这不是计划。
这是屠杀的通知。
城南地势最低,聚集着全城最稠密的贫民居所。子时三刻,正是夜深人静,百姓熟睡之时。水门开闸,逆流积蓄的河水会如城墙般压下,顷刻间淹没半个城南。
而他们要湮灭的“痕迹”,恐怕不只是这间密室里的账簿。
还有那些可能知情的人。
那些可能阻碍这张“网”完全收起的人。
比如,曾暗中调查漕运账目的城南书吏。
比如,三日前在码头仓库发现异常货箱的巡更老卒。
比如——李浩的手指收紧——比如今晨在济世堂养伤的那个女子,清辞。她肋下的伤,来自昨夜柴院外的伏击。那些人要灭口的,不只是沈墨,还有所有可能接触过“金鳞”线索的人。
子时三刻,水淹城南。济世堂,正在城南。
李浩将名单、工程图、信件全部塞入怀中,转身冲上石阶。他必须在午时前赶回济世堂,带清辞离开。不,不只是清辞——必须通知城南百姓撤离。
但如何通知?以什么理由?谁会相信一个无名小卒的“预言”?况且,若“金鳞”的网已覆盖官场,他刚去衙门报信,下一刻就可能被扣上妖言惑众的罪名下狱。
石阶尽头,布庄仓库。
李浩刚踏出密室暗门,就听见楼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人,靴底沉重,是官靴。
“搜!每个角落都搜仔细!”
是衙役。
他闪身躲到布架后,透过缝隙看去。七八名黑衣衙役已冲上二楼,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壮汉,腰佩宽刀,正是府衙捕头雷横。
“头儿,这里没人。”
“密室找到了!”另一人喊道。
雷横大步走向暗门所在的布架,盯着敞开的密室入口,脸色阴沉。“有人先来了一步。”他蹲下身,查看地面灰尘上的脚印,“一个,男性,体重约一百三十斤,身高七尺有余。离开不到一刻钟。”
他站起身,目光如鹰扫视仓库:“搜!他走不远!”
衙役分散搜索。李浩屏住呼吸,缩在布架顶层的阴影里。脚步声在下方来回,有人用刀鞘拨动布匹。
“头儿,这里有血迹!”
李浩心头一紧——是他左臂的伤,昨夜在柴院被划了一刀,包扎后本已止血,但刚才在密室翻找时可能又崩裂了。
雷横走到那处,指尖蘸了点血迹,捻开:“新鲜的。他受伤了,跑不远。”他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仓库上方的横梁、布架顶端。
“上面也搜。”
两名衙役开始攀爬布架。李浩缓缓移动,从这架挪到相邻的木架。仓库宽大,布架密集,但可供藏身的空间有限。他瞥向窗户——全部封死,唯一出口是楼梯,但那里守着两名衙役。
下方,一名衙役已爬上他刚才藏身的布架顶端。
“没人!”
“继续搜!”
李浩已挪到仓库最内侧,背靠墙壁。前方是三名搜过来的衙役,后方无路。他手指摸向腰间——那里有沈墨留下的最后一枚烟丸,掷地可生浓烟,但只有三息时间。
三息,够他冲到楼梯吗?
不够。
但可以一试。
他捏住烟丸,正要掷出——
“轰!”
仓库外忽然传来巨响,似是重物倒塌。紧接着是惊呼声、奔跑声。
“走水了!隔壁铁铺走水了!”
雷横脸色一变:“留两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我来!”
大部分衙役冲下楼。留下的两人背对背,警惕地扫视仓库。李浩趁他们视线转向楼梯的瞬间,从布架跃下,落地无声,一个翻滚躲到楼梯下方的阴影里。
两名衙役毫无察觉。
楼下传来救火的嘈杂声。李浩等待片刻,从楼梯下闪出,迅疾冲下楼梯,穿过一楼店面,从后门冲入小巷。
巷内无人。
他贴着墙根疾行,在巷口停步,侧目望去——锦绣布庄门前已聚集数十人,街对面陈记铁铺浓烟滚滚,火苗已窜上房梁。街坊们提着水桶奔走,衙役在维持秩序。
不是意外走水。
李浩看见,铁铺斜对面的茶馆二楼,一扇窗后站着个人,青灰色短打,面覆黑巾——正是早晨在布庄后巷墙头那人。
两人目光隔街相撞。
蒙面人抬手,在颈间横划一下。
然后转身消失。
李浩没有停留,转身混入救火的人群,朝城南方向疾行。怀中那些纸张如烙铁般滚烫,每一张都写着死亡倒计时。
午时已过。
距离子时,还有六个时辰。
城南,济世堂。
清辞喝完第二碗药,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肋下的刺痛感已减轻许多,陈掌柜的医术果然了得。那桐木匣放在枕边,她指尖无意识地描画着匣面的纹路。
“姑娘,”陈掌柜推门进来,神色凝重,“外面有些不对劲。”
清辞睁眼。
“一刻钟前,街口来了几个生面孔,在茶摊坐着,眼睛却一直瞟着济世堂。”陈掌柜压低声音,“刚才伙计去买药,看见巷尾也守着两人,虽作寻常百姓打扮,但站姿是军中的架势。”
清辞坐直身体:“李浩有麻烦了。”
“恐怕是。”陈掌柜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缝隙向外看,“这些人不进来,只是守着,像是在等什么。”
“等子时。”清辞低声道。
陈掌柜回头:“什么?”
清辞将昨夜李浩的话,以及今晨的推测简单告知。老人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烟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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