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
浪漫嘛, 谁不喜欢浪漫呢?
谢迎年穿着道袍是很像那么回事儿,肩宽个高,身板又单薄, 雨雾氤氲, 竹林涛声,她像是了无遗憾地要乘风而去。
她在早期还没被厌世味侵蚀的时候武侠片里也是差不多的造型, 花絮中行云流水地舞剑, 连扇子也或开或合随意在手中把玩,袍角翩飞,恣意洒脱。
万转的群像剪辑,谢迎年穿着月白色圆领女官服,元宵灯火如昼,她赏玩夜市的片段停顿在“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的字幕上。
过了很多年, 她的粉丝耐不住寂寞去新汀山蹲守, 甚至从另一个山头用天价长焦镜头去找淡圈的偶像,狗仔特供了第三视角让双方同屏的照片很有笑点, 脚踩太极八卦的谢迎年如有所感地往那边望去, 一群年轻女孩立马高兴得跳起来, 像是补全了当年的后半句——满楼红袖招。
但这人毕竟没真的出家,红尘未勘破,在这么一个不下雪又一年大半时间都阴沉沉的南方小城, 除夕夜的烟火被钟迦错过,也不知道让人微醺的红酒与闪烁烛光是否能弥补一些不足, 促使天上那颗她遥望已久的红鸾星动。
等不到了, 反正应了那句俗语,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施采然那首歌开始, 一切就乱了步伐。
在有些昏暗的楼道里,钟迦站在出租屋前正准备用房东发过来的限时密码开门,谢迎年:“手术日期定好了跟我说。”
“好。”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也许谢迎年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输密码的动作顿了顿,电子屏光亮变暗,钟迦才张口问道:“为什么?”
脚步声响起,谢迎年走到钟迦身边,半个头的身高差让一小片阴影落到了女孩蒲扇一样的眼睫上,迎着她疑惑又隐隐有些期盼的目光,谢迎年笑了一声:“不是怕疼吗?我去陪你会不会好一点?”
“会。”钟迦垂下开门的那只手,侧脸看她,郑重地点头,“会好很多。”
谢迎年脸上笑容还在,狐狸眼弯着的弧度更深了些:“怎么这么直白?”
还有更直白的,在进屋以后。
钟迦抱住了谢迎年,两个人站的地方也就这么点大,她像是将人给怼到了门板上似的,不触碰还好,碰到了就愈发贪恋,她情不自禁地将对方牢牢禁锢。
“也太紧了。”谢迎年任由她动作,只是无奈地说。
周淳家里养了只猫,阉了的英短公猫,发腮之后越来越胖,还特黏人,她躺在沙发上被这货踩上几脚都觉得堪比胸口碎大石。此时此刻的感觉也差不多,抱那么紧,喘气都费劲,区别在于,她对钟迦耐心更足也更纵容。
一半是源于与乔映秋的旧交,见过几次面,一半是从钟迦十六岁至今,谢迎年假借谢先生名义的资助,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共事相处,足够她了解钟迦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别人面前展示的是共性,唯独面对她,是独一无二的特性,乖巧、黏糊又柔软。
谢迎年这时想起了从前,崔鸣说得对,她就像天上的风筝,苦苦寻觅一根结实牢固的线,被牵或者牵住线,怎样都可以,她其实比谁都渴望有个根能落地。
跟乔映秋是意外,是戏里角色的姻缘在她们躯壳中短暂的延续;跟千淇是彼此皮相的吸引,相处了才发现百分之七十的不契合;跟闵从璐是那几年双方都空窗,随便试一试,结局也毫不意外。
算来算去,她对待感情就从没认真过——非要这么说,她的不认真其实也是认真,至少对对方来说是件好事。
那么,如果跟钟迦,真的开始了会不会太不负责?
谢迎年感到为难,这是个让她总是不合时宜涌起责任感的对象,不是周淳阴阳怪气的所谓闺女,至少也是她眼里有点同病相怜的妹妹,可偏偏让她触动了很多次,就好像今天,随便逗一逗就这么难过,我很重要吗?
真的有种被她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的感觉,甚至怀疑是我也在茫茫人海中找的那根线。
如果没有喜欢,一点也没有,大概也不会心软地给人得寸进尺的空间了。
“我终于抱到你了。”钟迦没有松开手,她仰着头,下巴蹭着谢迎年的衣肩,声音有些闷闷的,还在发澕颤。
谢迎年被钟迦喷过来的鼻息烘得发痒,往旁边躲了躲,对方这熟练的背后偷袭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受了什么文学荼毒所致,不冲浪是一回事,身边有人科普,她也知道这年头任何性向都流行年下。
年下?
算了吧,任她欺负的可怜样,听起来怎么都要哭了似的?乔映秋,你闺女也不是不像你啊,眼泪不少,也很娇。
“抱过很多次。”谢迎年背对着钟迦,不解风情地戳穿她。
钟迦:“那是电影里,孔偲当然抱过阮听很多次,亲也亲了,床也上了,我们跟她们不一样。”
我抱着的这个人不是阮听,不是影视剧里的任何角色,是我喜欢的谢迎年,是也许不喜欢我的谢迎年。
她的心里酸酸胀胀,又发出满足的喟叹,一面感慨对方的腰太细太细,难怪古装剧狐裘加身也还是盈盈一握,是我想喂胖一点的人,给个机会好不好。
谢迎年张口欲言,钟迦阻止了她,用解释去强调,堵住了对方也许在心中预演了很多次的回绝:“我的意思是,不是因戏生情。”
“或者说,电影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是一盏灯,我心里一直有片朦朦胧胧的地方,它帮我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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