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书信一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点得一清二楚,这事就交给江晔来定夺,她只负责同江老太太禀告。
江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手里的酸枣木拐杖敲得地面笃笃直响,“可同老三说过此事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卫氏上前去抚了江老太太的背,帮着顺气,劝答道:“娘莫要动气,您这身子要紧。我昨夜查明此事,便连夜书信了一封,今早已派人给焕光送去了。娘,关于杨姨娘该如何处置一事,我觉着还是由焕光来定夺为好。焕光的书信未至之前,杨姨娘便先关于柴房罢,至于卯晓,还是先困于我那庄子上,等焕光来定去留。”
江老太太渐缓过气,思了又想,觉得毕竟杨姨娘同卯晓皆是服侍过江晔的人,此事交由江晔定夺也不足为过,点了点头,便同意了卫氏的做法。
这信一去就是两月,江晔看到卫氏的来信时,已是敬天二十二年了。这信里间笔笔墨墨刺心,他第一回真切地感受到后院勾心斗角,伤及无辜孩儿的景况。忿忿执了笔,满腔的震怒久久不能平,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晕了一大块地儿,他都没能将思绪捋齐,半个字也下不了笔。
“寅旦,来将此收拾了罢。”江晔觉着头脑发胀,见纸上的墨汁透到了书案上,就做了罢,搁了笔,闭目垂首,唤了寅旦进来。
书案前窸窸窣窣,一下子就收拾个净,一双温玉似得柔荑从身后抚上江晔的太阳穴,轻轻地揉按着。
江晔即便是闭目也知,这般手法,定是路遥知来了。
路遥知,路姨娘就是江晔在任上纳得一房贵妾,杨姨娘在此斗得最凶却又最无力的人,因着江晔对其的喜爱,杨姨娘浑身斗劲儿都无处可使,若不是卫氏一封书信召回,她怕是要斗败于此了。
“你怎来了?”江晔眼皮子也不睁,开声就问。
“昨夜老爷忙于政务,妾身忧心老爷身子,煮了参汤想来瞧瞧老爷,怎知就见老爷一脸疲倦像。”路姨娘也不过十九,其声音带着不同于卫氏的温软,让江晔听着舒心。
江晔无奈一叹,就将卫氏心上所说之事一五一十地统统跟路姨娘说了个遍。
路姨娘听后手上一顿,停了半晌,这才续着揉,同时也开声道:“原老爷是因此事烦忧,杨姨娘同卯晓皆是在老爷身边伺候过的,怎也是有一份情义在的,莫说杨姨娘还为老爷育有一子一女,卯晓也诞下过一子。此事到了这般田地,杨姨娘的错固然占大头,毕竟一条人命就这样去了,即便杨姨娘所出的哥儿姐儿并无性命之忧,但卯晓确有伤其之举,两方酌情,妾身觉着一方罪重,一方亦可轻饶。”
江晔思忖片刻,也点了点头,觉着路姨娘所言有理。
这事儿毕竟是后宅之事,江晔实无思绪,卫氏在信中也不曾点拨一番,此时经路姨娘这么一说,心下也有了定计,便同路姨娘说了出来。
“杨姨娘怎说也有一条人命在身,念在钰哥儿、妤姐儿的份上,便送她去元成庵罢,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命了。卯晓做出那番事儿来,也是因着杨姨娘动手杀其子,所幸钰哥儿、妤姐儿命大,未造成凶案,我看便将她逐出江府就是了。”
路姨娘手上力道轻轻,柔声开口,“老爷英明。”
江晔大笔一挥,就将方才所想的一一写下,不曾想这信才送去一月,就收到了加急信件,说是江老太爷卒了。
解官丁忧,路姨娘一行人坐着马车无法得快,江晔便快马加鞭先行赶回了昌平。
即便如此,江晔赶到昌平时,老宅上下皆挂了白,两位兄长瘦了几圈,身服斩衰跪在灵堂守灵。
这江老太爷往日身子骨也无大问题,这头疼病老早前就有了,近些年隐隐不犯,怎知这一疼,便要了命。
江妩不记得竟是这一年了,祖父去世得毫无征兆,她连警示一番也未得去。怎知祖父一去,祖母的魂儿也跟着去了,怪道前世二姐姐定的婚事,无长辈帮着出头算账。
当其时关越卿随母来府吊唁,见江妩一脸灰败,将事儿都怨到自个儿身上,同她说十句,她也未曾听进一句,才开声宽慰。
“这身体旧疾又怎能怨在你身上呢?不过是重活一世,你还是你,又不是神医,那能说救就能救的。这都是各人的命数,有些是规避不了的。”
江妩低了头哭颤着声儿,一字一词地从齿间呜出:“这身疾若是救不了,我娘该怎办?该怎样是好?”
关越卿时也不知说何是好,若是说可救,那便是推着江妩往未得救其祖父的疚意深坑里去,若是说救不了,那便是推着江妩往其母必死的绝望深渊里去。
江妩一眼便寻见着了斩衰的卫氏,摇了摇头,似是说服自己:“娘亲不是身疾,定不会是身疾的。从今往后,我日日去瞧她,即便无病无痛,一月也让府医来瞧一回,不,半月,半月来瞧一回。”
关越卿轻轻拍着江妩,声音难得地温柔,“你莫怕,这时日还长,算算日子,不是还有九年么?我就不信这甚疾还调养不好了。”
江妩定了定神,听着“九年”二字,这才觉得不似方才那般慌乱无神。
江老太太自江老太爷卒后,就未曾哭过,但言辞间总当江老太爷在活着,总说要去寻他。吃着甚合心意的菜,就说要留一份给江老太爷,渐渐着,也不太认得妧姐儿了,再渐渐着就把钧哥儿当成江晔,口里念叨着,“晔哥儿,晔哥儿。”神志模糊,只记得从前了。
妧姐儿见了哭得不行,日日在江老太太身边伺候,可江老太太也无好转的迹象,等一年过去了,才渐渐叫得出妧姐儿的名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