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里,唯有最高等的教义与最低劣的苟且能维持永恒的吸引力。
被生相大人丢在荒郊野岭的残余教众苦等数个时辰,也是有些懈怠,不再那么仔细地搜索。
可无心插柳,正当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聊天,突然,一个出身猎户的教徒敏感地听到草木间传来类似野兽出洞的特有杂音。他立刻朝同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猫着腰蹿到了声源附近。
果然,不多时一个扎着发髻的圆脑袋从一棵树干后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还左右探看。可惜天实在太黑,他打量着也看不出近在鼻尖下的危险,犹豫了一番,像是下了一番决心,从屏障后蹩了出来。
逆海崇帆的教众个个都像饥饿的狼,瞪着一双双晶亮的眼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的行径看了个分明。四五个人默契十足地一拥而上,转瞬就把那个矮小的身影摁在了地上。
朱寒口中“呜呜”地哀鸣着挣扎,根本不是这么多个壮汉的对手,一下子泪眼朦胧。他冒险从烟都出来,一路都小心翼翼,平安无事,谁知,猝不及防间便羊入虎口了。
虽然公子几次都提醒他,多事之秋,不要出城。但自打公子神色怪异地去而又返,便不知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都变得低迷不振。过去在他眼中时时刻刻冲突爆发的强烈情感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苍白。他依然是安静的,无事不会对他多说一个字,但现在的安静更多是种死气沉沉。朱寒下意识地感觉到是出了什么事,却是万万不敢宣之于口,只能想尽了办法东拉西扯。奈何宫无后似乎真是万念俱灭,懒懒地不肯搭腔,到最后,竟演化到一个人歪在榻上昏昏沉沉度日的程度。
朱寒无法,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急了那么多天,终于想到溜出烟都,去烟景楼买些公子平日里爱吃的点心。不想,竟落入了逆海崇帆守株待兔的掌心。
这些教众原想就地逼问出烟都入口,可转念一想,此地地势复杂,万一在带路的时候这小子趁乱走脱,又或者找到了通路,而远在别处的梦骸生又不知情,单凭他们几个人难成气候,为求稳妥,他们迅速将之五花大绑,摁着他的头颅,一路推搡着往梦骸生的所在寻过去。留下几个人继续把守。
“上次害我们损兵折将的不就是这小子!”忽然一人有了重大发现。
“是啊是啊!”几个人齐声附和。
“害生相受重伤、被天谕责罚,连累我们这次不能参加‘赦天祭礼’,都是这小子害的!”
“是啊是啊!”
“看紧他,赶紧送去见生相!”
他们追着梦骸生的路线而去,到了之后却听说生相大人半柱香前已前往一处名叫“柳含烟”的青楼去了,一行人几欲厥倒。再一细问,才知道原来这娼馆居然也是烟都的产业,想来生相是去那里抓人了。几个人一商量,干脆也押着这个倒霉相童子去和梦骸生会合——多几张嘴,问路才更明白嘛。
而此时在柳含烟,先一步到达的逆海崇帆教众们正鼻青脸肿地在上等朱红色羊毛毡上翻着身,各自捂着青紫斑驳的伤处嗷嗷呼痛。
绘着历代美人图的六角宫灯还悬在大厅顶上晃荡,而在这一片狼藉的前方,一领红衫刚刚落下飞霞一般的朱袖,彤云披帛在空中最后走过一段蛇舞似的路线、又服服帖帖地飘摇在层层叠叠留仙裙裾的两侧。其人云鬓冉冉,眉目流盼,薄唇施丹正微微翘着,露出亦喜亦嗔的表情来,纤巧的一双玉手细细理顺腰间那串依依落落的流火似的宫绦。她脚下那人折了只手,正躺着半死不活,被上头羊脂的玉珏晃了眼,依稀在净润的玉器上看到“绛亭萱”三字,一面又听得头顶传来格外豪气的一句女声:“嗨呀~好久没跟人打这么痛快了!”于是他更痛了。
“姐姐!”又是一名女子急忙忙从硕果仅存的一架完好屏风后转出来,鹅黄裙钗,珠玑昭明。执一柄团扇半遮着面容,可从露出的轮廓面容来看,分明和朱衣女子如出一辙。她嫌恶地跨过一人来到被她呼作“姐姐”的人旁边,“不过是些杂碎,何必劳你动手,闹成这样,耽误多少时间?”
绛亭萱仍沉浸在大获全胜的欣喜中,全不当回事:“这有什么?你赶紧叫人把这里收拾了,把那些没付账的给我抓回来,过会儿我们照样开张!”
黄衫女子皱眉道:“大宗师今日回返烟都,竹宫大人交待了要我们沿途警戒。今日本该是逆海崇帆的赦天大祭,但这些人却找到了我们这里,这不是很奇怪吗?只怕他们要坏事!我们得赶紧问清楚,好给竹宫大人报信!”
“有、有这么严重?”绛亭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收敛了嬉笑,转脸对早已远远避开、怕被误伤的仆从喊道:“快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严加拷问!”
她妹妹在一旁头痛地按着太阳穴。
“不必了——”一声呼喝从门外而来。愣神的当口,转眼一位穿着妃色长袍的男子领着一大群人蜂拥而至,厅堂里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黄衫细细挑挑,却又气魄万千地朝前一迈,将压近的大军横挡在前,厉声道:“我看谁敢放肆?”
虽声量不大,但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句都如数九寒天的冰凌一般,往所有人脊梁骨里一灌,刹那无声。
她本意是想让她姐姐用这一瞬之机从包围圈里脱身,可身后的人竟毫无默契,也跟着停在当场,一动不动。
她心头无奈,转过身想递个眼色过去,可刚一回头,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人扯了过去。“嘭”地一声闷响,柔软的身体像是撞上一堵铜墙铁壁,费力地仰面看上去,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袍男子,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