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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烟都]九重烟雪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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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十九、兰烟烬(上)(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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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心酸不已,又兼着些无地自容,煎熬得他不知如何自处。“古陵逝烟……”他恨声从牙关磨出这个名字,左手上的地擘印棱角分明,狠命一捏,割得掌心剧痛。他激愤中一顿足,墨色袍服卷起风霜,削碎了杜舞雩的视线,人已向着万里云霄掠去了。

    纵贯千里的风扑面刺骨,杜舞雩不禁屏息才能熬过去,他不发一语地望了望黝黑的夜空,照旧皱着眉,一步一步往烟楼攀登。

    黑罪孔雀不过凭着万中之一的感应,拨开万丈烟尘,企图寻找古陵逝烟的踪迹。大宗师狡兔三窟,只要他想躲,便不会轻易露出行藏。他虽急切不甘心,倒也没有完全失了分寸,他知道不久前烟都两宫曾前往西边的一处烟都据点,停顿许久方才转还,当时东井君还曾建言在他们归途设计挑唆。不消想,此时大宗师必是在西去的路上了。他打定主意,一路向西面疾驰,一边不惜耗费功体一环环地打出道道气旋,同时在脑中细心筛过反馈回来的天地之间的波动,绝不放过一丝可疑的气息。

    追出去不知多久,在弥漫的杀风血污的浑浊糟粕里,突地让他觉察到一丝清风流泻般的微弱悸动,他心念一动,顿收了汪洋席卷的功法,化身暗夜里的幽灵,亟不可待地追踪着那道气息袭去。

    浓雾若素练,裹挟着闪烁的冰晶,飘风不散,灰蒙的色调充满了那双酷似苍鹰的眼。他疾步穿行了一阵,明明近在咫尺,却不得其门而入一般。

    “事到如今,你还要垂死挣扎么?”他厉声一喝,地擘印嗡然鸣响,一道黑光燃尽,一柄长锏像什么怪物似的自他掌中伸展,脱出沉重嗜杀的形态来。垂坠的衣袖蓦然飞扬如慕,数支黑色的孔雀花翎旋即从袖中划出,如同开天辟地的雷电,直飞向某处。他不再迟疑,金锏纵然一劈,一道凌烈的剑气如鞭抽落,打向那团青黑的影。

    只闻前方铿然一声,四周浓烈的雾气与雪片登时被劲风吹散。黑罪孔雀突入了那块黑洞似的阴影中。

    人影飘忽,身法流畅,全无重伤的迹象。弁袭君一时间也有些疑惑,但作为多年死敌,他对大宗师的身形气息了若指掌,断不会弄错。他急于取回风元,只恐再拖延下去就会被古陵逝烟彻底吸化,于是金锏激旋,变成一束看不清本来面貌的风,又像是暗流汹涌的漩涡,他腾起的身体舒张双臂,如同降下来的一道雨帘,竭力一催,凶兵撕扯着空气一般,刺向对手。

    这一招势大力沉,对方也不得不全力抵挡。两极碰撞,迸出灼热的炎光谢地。

    稍纵即逝的电光石火间,黑罪孔雀清楚地看到一张清俊容颜,一瞬间扬起的青翠流苏丝丝弄碧。他心上顿时被压得透不过气,闪身过去,接住了方才抛射过去的兵刃,就势一个纵劈,更要把人认清。

    “你到底是谁?!”他不相信自己会弄错。

    “自然是地擘要找的人。”那人迅矫地抽身一退,颀长的身姿若秀林之木,淡淡清氛随着让人眼熟的步法香拂两袖。

    弁袭君手握金锏,青筋横纵。他自然想得到这是烟都大宗师生性多疑,给自己安排个影卫护持天经地义。但细看此人容貌、嗓音皆不相像,怎会找他蒙混?一定是大宗师本人伪装,一定是!

    “地擘有所不知,寻常的替身之法流于表面,对待地擘这样的绝世高手,只怕一眼就会被识破,故而烟都早已废弃了那种肤浅伎俩。”对方淡定地摇了摇扇子,吹开彼此之间的硝烟气味。

    凡能威胁到大宗师的人,其武功修为岂会被区区皮相瞒过。这些豺狼虎豹一个个都仿佛开了天眼,临战迎敌,对一丝一毫的杀气那是何等敏锐。结果在战域拉起的时刻,他们往往更相信直觉而不是自己的那对招子。于是,烟都有这么一个人,他曾长年累月伴随在大宗师左右,如影随形,同进同出,观察入微,记忆他吐息的节奏、真力的流转、一举手一投足时的气韵神华。外在的迥别又如何?这些自负通神的高手,盲人摸象,还不是一次次被他钓上钩?

    “在下澹台无竹。”他悠然行礼,“地擘无需遗憾,虽见不到大宗师,但在下的‘一式留神’也学了九成,必使地擘不虚此行,可千万别走啊——”

    话毕,弁袭君心弦一紧,脚下却是一松,坚实的土壤突然像波涛一样涌动起来,大地深处传来隐约的咆哮,融化在密集的雪声里。他本能地腾空而起。

    但还是慢了,蓬乱如麻的竹竿无视霜雪支配下的冻土,根根破岩裂土钻出,一列列、一丛丛地直指长空,仿佛认得人一般追身穿刺。弁袭君凌空闪转躲避,满目苍翠,都是凶器,险恶非常,他愤而运气,六赋印戒爆起一团剑花,一扫眼前障蔽,急欲脱走。却闻耳后风声发紧,不得已又回身横荡,虚发一招来延阻。

    剑气扑了空,澹台无竹看透他意图,预判了来路,脚下连蹬纤韧的竹竿,借着那股非凡的弹力几下扑到了弁袭君身后。折扇一合,聚光一耀,手中便有长剑青碧,密雪萦环,宛然有碎玉之音。澹台无竹举剑,正贴在脸侧,眸中利光一瞬,看在弁袭君眼里,真的与大宗师一般无二。“地擘心急要去找大宗师,那你可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呢?倒不如打赢了在下,在下贪生怕死,也许会说出大宗师的去向。”

    弁袭君听他嘲讽之辞,恼怒得又在牙根处磨出“古陵逝烟”四个字,仿佛这就能把那个真是存在的人给咬烂嚼碎一般。

    幽篁深,阒寂无垠,夐不可名。竹涛声声,通于云波,兼杂雪霰扑朔之音,遥相闻,若观瀑布。俄顷,青光乍起,远吞平谷,山岳倾圮,江河不流,剑光四散,恍如星落,久之,天籁无闻,亦是不见古人、不见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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