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被人从厚厚软软的丝绒被里拉到怀里,背心着了风,冻得一阵哆嗦,他忍不住往那个温暖的身上挤了挤,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双亮得有些怕人的目光,“吊影哥哥……?”实在太困了,他打了个呵欠,隔着薄薄寝衣嗅到了师兄身上熟悉的气息,渐渐又要睡过去,但师兄凶巴巴的话又硬是拉回了他的神思。
“你说你是师弟的父亲,有何凭据?”吊影愈发收紧了手,生怕师弟被人抢走。面前之人避开了红楼别夜那么多耳目、从容入室,修为之高,别说是自己,即便他呼救,多半也拦阻不了他的去路。
“赋儿天生眼角生有一颗朱砂痣,大宗师曾言其为‘血泪之眼’。赋儿左手有一颗虎头铃,虎额上刻有他的单名‘赋’字……”男子并无恶意,反倒像是害怕惊动了人一般急忙辩解着。
吊影听完心中惊讶不已,这人竟然真的是师弟的生父?那么他偷偷潜入烟楼……
“爹爹!”一声清亮童音打破一室的焦灼与寂静。赋儿在梦里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一下子转醒,接着就扑棱着伸手欲要够进男子怀中,藕一样的手臂上,黄澄澄的铜铃也在发出孩子笑声般的轻响。
吊影不知是该抱紧还是松手了。
“我、我只是担心他,想来看看他好不好……”别黄昏心心念念了三年,终于听到这一声呼唤,惊复喜、喜复悲、悲复痛,情肠触动,百转千回,又偏偏碍于情势,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潮涌,一番解释都听上去慌慌张张。
吊影被他目光中的急切所感,有些怔怔的,不料赋儿竟趁机自己挣开了,摇摇晃晃踩着被子扑了上去。
本以为从此失去的亲生宝贝好端端地对他笑、对他说话,别黄昏如在梦中,这么多年的痛苦辗转都是值得,激动得浑身发抖,把孩子抱个不够。
赋儿却天真地问他:“爹爹为什么都不来看我?”
顿时酸楚填膺,别黄昏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颤着声音问他:“赋儿在这里过得好吗?”
“嗯!”赋儿漾出一个开心的笑脸,回过头去找师兄,“赋儿过得很好!师兄和师父都对赋儿好!”又仰起头望着生父,“但是……爹爹怎么都不来找我……?”
别黄昏弯腰下去紧搂着他,哽咽难言。
吊影半坐在床上,寒冬腊月,衣裳单薄,却丝毫不觉得冷,这次第,足以让他懵在原地,手足无措了。
“爹爹是来带赋儿回家的吗?”
二人都是一愣。
小孩子敏感于那延长着的沉默,慢慢放开他的父亲的脸上,凝固成一种格外复杂的表情,他看得难受起来,眼睛忽闪了几下,几颗细微的水珠悬上了长睫,怯怯发问:“爹爹……不要赋儿了吗……”
别黄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最后被这一声稚嫩的话推翻在地,抛撒得到处都是、无法收拾。他一咬牙、一横心:“不是……”
“不行!”就在同时,吊影也扑了上去,扣住赋儿肩头,“师父不在,你不能带走师弟!”他心下暗暗着急,他这样大声呼喝,外面竟然毫无所动,这人一定是把守备统统制住了,单凭他一个小小孩童,该怎么办?
别黄昏心里其实也在痛苦挣扎,他等了那么久,此刻无疑是带走赋儿的最好机会,但是带走又如何?未来他真的能躲过烟都大宗师的天罗地网吗?毫无自信。但低头看看孩子努力忍耐着泪水的样子,又实在不忍放弃。
“师弟,师弟……”吊影急忙凑到赋儿身边,“师父临走前不是让你乖乖听师兄的话吗?师兄不要你走。”
“可是……赋儿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也很久没有回家了。……赋儿就跟爹爹回去几天,马上回来!”
你这一去,哪里还会再回来。吊影心急得不行,看看别黄昏,那眼神简直黏在他师弟身上了。他想了想,又道:“要是师父回来看不到你,会很生气的!师兄又会受罚啦!你留下来,你爹可以常来看你啊!你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吗?”
“唔……赋儿喜欢吊影哥哥,也喜欢师父……可是赋儿也想爹……”他露出一个困惑的神情,又巴巴地望着吊影,“吊影哥哥,你不要告诉师父好不好?我保证过两天就回来!”
那双乌黑的瞳仁紧紧瞅着他,眼角泪痣在月光下如此晶亮,吊影被他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别黄昏只怕夜长梦多,急道:“小兄弟,你先让我带走赋儿,赋儿未来如何,别黄昏会亲自向大宗师负荆请罪、求得谅解,请你不要声张。”
七岁的孩子仿佛似懂非懂,静静的几个呼吸过后,只听他迟疑道:“……好吧。——那你要保证要回来亲自跟师父说清楚这件事!”
别黄昏大喜,忙不迭抱起孩子,应声说:“自然!多谢!”
“师弟!”吊影还是心上一慌,爬起来去拉赋儿的手。
赋儿一阵欢喜,可扭头看到师兄泫然欲泣的样子,唉,大概是怕又被师父打手心、关黑屋子吧……他忽又有些难过,一再保证说:“赋儿一定早点回来!”说完,伸出头,“吧唧”一声亲在吊影脸颊。
别黄昏一颗心“咚咚”狂跳,迟则生变,他不再犹豫,抱紧了孩子头也不回地转入黑夜中了。
再然后……
再然后……
“……我自知无法留住你,便索性先放了你们走,因为别黄昏就算能闯入,但他心虚慌乱之下,再要走出‘雾锁烟迷阵’就没那么容易了。”西宫吊影虚虚地望着远处天际,安静得宛如重重朱帐绛纱后端坐的处子。
宫无后觉得一身鲜血都不在流了,脸孔惨白。“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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