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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烟都]九重烟雪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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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五、淡烟疏影醉花阴(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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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该有的落魄与慌张,古木深隐,楼台半露,庭院深深,帘幕无重。西宫吊影与宫无后分居在花萼相辉楼的东西两阁。夜来凉风入户,月临如霜,二人聚在书房里。

    西宫吊影随手翻几页《公羊传》,有一句没一句的,却见宫无后一页页纸上笔走龙蛇,胸有成竹,容色寂定,文不加点,那样子像极了信手涂改世人生死的冥神。

    自从冰王一战,无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原先那些歇斯底里、随时随地都想要挣脱的怨愤都被他卸掉了。他看见他沉默或迎敌、唇边染笑,他听见他对自己说话、字字句句,他看见他在看自己、一般情冷,却感受不到那些曾经的激烈情绪去了哪里。书房中红蜡斜点,烛光不定,炉中点着荼蘼暖香,一股白烟直上,所有的光与影似乎都最终吸进了那双眼——曾经是一种冷极而炽,现在却尽数掩藏,聚成了瞳眸深处的一点。西宫吊影忽然觉得这样的无后让他害怕,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生命一般重要的人,却再不指望能了解了。

    房中静得只听见书页窸窣之声。突然一页纸像个什么奇特的暗器般“嗖”一下飞到西宫吊影案头,他反应极快,左手一探就接到了。

    “如何?就算那两个人武功稀松平常,吾一样可以把柳天三清变的剑招、走位原封不动地写出来。”他自幼苦练百家武学,故仅仅凭借一招半式就可以判断接下去攻守最优的走势,继而解出一本完整剑谱。

    西宫吊影扫过两行,恍惚着微微笑道:“毕竟宗师第一得意门生。”

    宫无后不以为意,只管拿笔蘸墨:“大宗师第一门生就在眼前,不敢造次。”

    于是各种心事拥塞在胸,西宫吊影突然就有些泄气,笑着说:“忝列门墙罢了。”他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放任自己软弱下去,“从两岁入烟都,师尊看你的那种眼神,却一次都没落在我身上。”

    宫无后下笔不停,脑中似有一本本剑谱翻飞,剑光交错,一套一套招式行云流水地倾到笔尖。一个门派苦心孤诣得来的武学精华,在他眼里亦不外是拼凑一堆积木。他越写越快,脑中剑阵渐次成型。虽然是不折不扣的纸上谈兵,但字里行间的杀意却在意识里变得那么立体,催得他敌对的本能在百脉中奔流,心跳也越来越急促,神魂难收,内息渐乱。

    突然,握笔的手被人抓住了手腕。

    西宫吊影到了夜里时常发烧,故而掌心格外烫一些,这会儿被他捉住,顿如被烙铁触到,激得全身肌理在一阵炎寒交迫下战栗起来。

    然而西宫吊影声音如常,只道:“我知道师弟你武学天才百年一遇,但摹写剑谱太耗心力,你无需急于一时。”

    他音色淡淡,却清冽如金风过寒林。

    宫无后略定了定心神:“可是西宫不是正等着拿柳天阵对付杜舞雩的灭徽死印么?”

    西宫吊影松开手:“杜舞雩被烟都牵制了那么久,一时半刻不会找上门来。原先我担心的是中原正道会注意到四奇观的异动而对烟都不利,但拜师弟所赐,烟都目前不会是他们首要针对的目标了。就算还有人存疑,如今势头渐起的道真三辉也会卖我们这个人情。外无敌国外患,烟都有大把时间恢复地气。”

    宫无后把笔放在笔洗中漫不经心地涮着:“要说耗费心力,怎及得上西宫你。大宗师有意让你外出散心,却还一路筹划谋夺剑谱。”他一皱眉,忍不住脱口问道,“西宫这般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西宫吊影被这一问弄得有些错愕。他慢慢走回自己桌前,把摊着的书慢慢合起来,碧色的一双眼,如观沧海的深敛。“我从小就看史书,那些五霸、七雄之类的合纵连横固然精彩,但是,还有众多小国,也在世事无常中浮浮沉沉。他们有自己的礼仪、崇拜的神明、传世的经典,你知道,就像小小的烟都一样。但是,因为太过弱小,就如这烛火,也许强敌随便呵口气,就湮灭无存了。而在那些胜利者记载的史传里,那些小国可能就是毫无生机的一行字,百年以降,书同文、车同轨,什么都不会留下。所以从小,我就很害怕烟都有一天也会像这些小国一样。这个武林、这个天下,太残酷,一时得势的也许明天就被夷平,渐渐地无人再提起他们的存在,但事实上,那里一定也曾出现过绝代高手,比如师尊、比如你,但是,因为你们生于烟都,而不流于中原正统,有太多的人就像我轻易合上了这本书、皆为过眼烟云,什么痕迹都无法留下。我不甘心。师尊当然更不甘心。所以烟都必须一统四境,才有更多机会活下去。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也能握有制衡中原的筹码——只要能制衡就好……”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情绪不免激动,一时气力不继便停了下来,接着深吸一口气,流露一个自嘲的笑来,慢慢转身往外走了。

    宫无后一直望着笔洗中一缕一缕云烟似的墨,安静许久了才抬头去追看那背影,却只剩一段衣袖,毫无生气地垂在身侧。

    他烦躁地丢开那支笔。

    可笑他当日还想着靠冰楼一战还清那些债,可如今看来,怎么好像平白无故已经欠了别人一辈子了。

    这日午后,朱寒困得趴在外间睡得鼾声大起,不时咋吧咋吧,口中还念念有词。宫无后犹在揣摩柳天三清变的剑谱,偶尔被这声音一扰、分了心,一下子一股沉重的倦意涌上头。知道自己凝心太久,日以继夜,只恐劳神太过,反而欲速不达,便撂开了纸笔,慢慢踱到朱漆栏杆前。

    但见晴阳如泼,却因为时气诡变之故并不怎么酷烈,而庭院中碧树蓊郁,苍翠若滴,更有一架一架红色、粉色、白色的蔷薇,织锦堆绣一般,攀援而上,盛开如海。时风拂过,花影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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