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烽火(1937-1938)(第2/3页)
这墙,还能不能加高些?钱,我出。”
“能。”泽喜说,“但光加高没用。得在墙外挖壕沟,设陷阱。墙内要修暗道,通地窖,通长沟。这些,都要人,要钱。”
“人,我出佃户。钱,你要多少?”
“五百大洋。”
“五百?”张老爷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多了……”
“张老爷,”泽喜看着他,“命和钱,哪个重要?”
张老爷沉默了很久,最后咬牙:“行,五百就五百!”
从那天起,店子上的工程全面铺开。
墙加高到三丈,厚四尺。墙外挖了两丈宽的壕沟,沟底插竹签,浇上粪水——泽喜说,这样伤口容易感染,日本人不敢轻易过。墙内修了三条暗道,一条通王家老宅地窖,一条通长沟,一条通后山。
全村能动的都上了工地。男人挖沟、砌墙,女人做饭、送水,孩子捡砖、拾柴。连张家那些佃户,也来了——张老爷发了话,来干活的,免一年租子。
泽喜是总指挥。他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工地上。看图纸,放线,检查质量。哪里砖砌歪了,哪里灰抹薄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里,重砌。”他指着一处墙脚,“砖缝没灌满,一下雨就渗水,冬天一冻就裂。”
“四哥,这都砌第三遍了……”一个年轻工匠抱怨。
“砌十遍也得砌。”泽喜说,“墙是保命的,马虎不得。”
年轻工匠不敢说话了,低头重砌。
泽全身子弱,干不了重活,就在旁边帮忙算料。多少砖,多少灰,多少人工,他算得清清楚楚。有时泽喜忙不过来,他就帮着看图纸,发现问题及时说。
“哥,东墙那段,地基好像有点软。”有天晚上,泽全对泽喜说。
泽喜去看,果然。那段墙挨着长沟,地下是淤泥,地基没打实。他让人把那段墙拆了,重新挖地基,垫碎石,夯了三遍,再砌。
“幸亏你发现了。”泽喜对泽全说,“要不这段墙,迟早要倒。”
“我也是瞎琢磨。”泽全不好意思地笑。
十二月初,武汉会战的消息传来。
日本人要打武汉了。襄阳是武汉的门户,一旦武汉开打,襄阳就是前线。
店子上更紧张了。墙已经基本完工,地窖也挖好了,能藏全村人。粮食囤了五千斤,够吃半年。可人心惶惶,总觉得不够。
这天,泽喜从县城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保安团要撤了。”他对王文修说,“刘胖子说,上峰有令,保安团要往西撤,保重庆。”
“那咱们……”王文修手抖了抖,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
“咱们不走。”泽喜说,“咱们有墙,有粮,有人。守得住。”
“可保安团都撤了……”
“保安团撤了更好。”泽喜说,“他们在,咱们还得防着他们抢粮。他们走了,咱们自己守。”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没底。
保安团有枪,有炮,都守不住。他们这些老百姓,拿什么守?
民国二十七年三月,日本人真打过来了。
先是飞机轰炸。一天十几趟,贴着汉水飞过来,扔炸弹。店子上挨了三颗,炸塌了五间房,死了七个人。
泽喜带着人,把死者埋了,把伤者抬进地窖。地窖里点着油灯,挤满了人。孩子哭,女人哭,男人咬着牙,不说话。
“这样不行。”泽喜对王文修说,“得把人都疏散到后山去。地窖只能藏一时,藏不了一世。”
“可后山没吃没喝……”
“我带人去挖山洞。”泽喜说,“挖大点,能住人,能存粮。”
“现在挖,来得及么?”
“来不及也得挖。”
当天晚上,泽喜带着二十几个青壮年,上了后山。后山是石山,难挖。可没别的办法。他们用铁镐挖,用炸药炸——炸药是从保安团撤走时扔下的军火库里捡的。
挖了三天三夜,挖出个能容百人的山洞。又把粮食、被褥、药品搬进去。全村人,分批住进去。
泽喜没进去。他留在村里,带着保乡队的三十几个人,守着那堵墙。
“四哥,你也进去吧。”泽全说。
“我不进。”泽喜说,“我得守着。墙在,人在。墙倒了,人就没了。”
“可万一……”
“没有万一。”泽喜拍拍他的肩,“你进去,照顾好爹娘,照顾好乡亲。外面的事,交给我。”
泽全眼圈红了:“哥,你小心。”
“知道。”
四月,日本人的地面部队到了。
先头部队是一个中队,一百多人,沿着汉水往西打。路过店子上时,停下来了。
泽喜在瞭望口看着。日本人的军装是土黄色的,钢盔是绿色的,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反着光。
“准备。”他对身后说。
保乡队的人,枪上了膛。都是老套筒,汉阳造,最好的也就是几支三八式,是打日本人缴获的。
日本人没急着进攻。他们围着墙转了一圈,指指点点。然后,一个军官模样的,拿着喇叭喊话。
“里面的,中国兵,出来投降!皇军优待俘虏!”
没人理他。
军官又喊了几遍,见没动静,挥手。几个日本兵抬着梯子,往墙边冲。
“打!”泽喜下令。
枪响了。老套筒的声音闷,三八式的声音脆。子弹打在日本人身上,倒了好几个。剩下的退了回去。
日本人恼了。架起迫击炮,轰墙。
“轰!轰!轰!”
炮弹落在墙上,炸开。砖石飞溅,灰尘漫天。可墙没倒——泽喜砌的是“蝎子倒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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