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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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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烽火(1937-1938)(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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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三,上海打起来了。
    消息传到店子上时,泽喜正在给墙顶加瞭望台。这是他自己设计的,墙顶用青砖砌出半人高的垛口,中间留瞭望孔,人在里面能站着射击,外面打不着。
    “四哥!上海开战了!”泽全拿着报纸跑上墙,气喘吁吁,“日本人打上海,国军守着呢!”
    泽喜放下瓦刀,接过报纸。头版是大字标题:“淞沪会战爆发,国军奋勇抵抗”。他识字不多,可这几个字认得。
    “上海在哪儿?”他问。
    “东边,靠海。”泽全说,“离咱们这儿,一千多里。”
    “一千多里……”泽喜望向东方。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看不见战火,可他知道,战火正烧着,会一路烧过来,像野火燎原。
    “四哥,咱们这墙……”
    “不够。”泽喜打断他,“得加厚,加高。地窖也得挖深,能藏更多人,更多粮食。”
    “可现在哪有人力……”
    “没人也得干。”泽喜说,“明天开始,全村动员。男人砌墙,挖地窖。女人做干粮,缝衣服。孩子……孩子去捡砖,捡柴。”
    “这要花多少钱啊……”
    “钱是人挣的,命是钱买不来的。”泽喜看着弟弟,“泽全,你去跟爹说,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不够,我去借。”
    “借?找谁借?”
    “找能借的人。”
    当天晚上,泽喜去了九队张家。
    张家是店子上最大的地主,有良田百亩,瓦房十几间。张老爷六十多了,瘦高个,留山羊胡,戴着老花镜,正在书房看《三国演义》。
    “泽喜啊,稀客。”张老爷放下书,“坐。”
    “不坐了,张老爷。”泽喜站着说,“我来,是想跟您借点钱。”
    “借钱?做什么用?”
    “砌墙,挖地窖,囤粮食。”泽喜说,“日本人要打过来了,咱们得早做准备。”
    张老爷笑了,笑容里带着嘲讽:“泽喜,你一个砌墙的,操这心干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咱们这儿离前线还远着呢。”
    “不远了。”泽喜说,“日本人占了华北,占了上海,下一步就是南京。南京一丢,湖北就是前线。”
    “那也轮不到咱们操心。”张老爷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有国军呢,有蒋委员长呢。咱们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张老爷,”泽喜声音沉了沉,“日本人打过来,可不管你是地主还是佃户。墙倒了,谁都活不成。”
    “活不成?”张老爷放下茶碗,“我张家在店子上三百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太平军没倒,捻军没倒,北伐军也没倒。日本人?能奈我何?”
    泽喜知道说不通了。他转身要走,张老爷叫住他。
    “泽喜,你要真缺钱,我给你指条明路。”张老爷说,“保安团刘团长,正在招人修工事。你去,凭你的手艺,一个月能挣十块大洋。不比在这儿砌墙强?”
    泽喜没说话,走了。
    走出张家大门,他回头看了一眼。朱漆大门,石狮子,高墙深院。像一座堡垒,可这堡垒,是纸糊的。
    炮一响,就塌了。
    第二天,泽喜去了县城保安团。
    刘团长还是那个刘胖子,只是更胖了,军装绷得紧紧的,像要裂开。他坐在团部里,翘着二郎腿,抽着烟。
    “王泽喜?哦,想起来了,砌墙的那个。”刘团长吐了个烟圈,“怎么,想通了?来给我干活?”
    “是。”泽喜说,“听说团里要修工事,我来。”
    “行啊。”刘团长站起来,拍拍泽喜的肩,“你是个人才。这样,城东要修个碉堡,你负责。一个月,十块大洋,管吃住。”
    “工钱我不要。”泽喜说。
    “不要?”刘团长愣了,“那你要啥?”
    “要粮食。”泽喜说,“十块大洋,折成粮食,大米、面粉、杂粮,都行。还有,要石灰,要砖。”
    刘团长盯着他看了半天,笑了:“王泽喜,你这是要囤粮备战啊。”
    “是。”
    “行,有远见。”刘团长拍板,“粮食,我给你。石灰、砖,团里出。但你得给我把碉堡修结实了,要能挡炮弹。”
    “放心。”
    从那天起,泽喜开始两头跑。
    白天在县城修碉堡,晚上回店子上砌墙。他把从保安团挣的粮食,一袋一袋运回店子上,存在地窖里。石灰、砖,能省就省,偷偷运回一些。
    店子上的人不理解。陈老三来找他:“泽喜,你真给国民党干活?”
    “三爷,”泽喜一边和灰一边说,“我不是给国民党干活,是给店子上干活。没这些粮食,真打起来,咱们撑不过一个月。”
    “可那是国民党的粮食……”
    “粮食就是粮食,不分国民党共产 党。”泽喜说,“能活命,就是好粮食。”
    陈老三叹口气,不说话了。
    泽全帮着记账。每一袋粮食,每一块砖,每一袋石灰,都记在本子上。本子是他从劝学所要的,用毛笔写,工工整整。
    “哥,咱们现在有三千斤粮食了。”泽全说,“够全村人吃三个月。”
    “不够。”泽喜说,“要囤够一年。”
    “一年?哪来那么多粮食?”
    “我去挣。”
    十月底,南京丢了。
    消息传来时,店子上炸了锅。南京是首都,首都都丢了,中国是不是要亡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西逃。张家也慌了,张老爷派人来找泽喜。
    “泽喜啊,上次是我不对。”张老爷这次客气多了,“你看,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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