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国西岭,春深时节。
毛草灵站在新落成的“凤鸣书院”门前,看着匾额上自己亲笔题写的三个大字。书院依山而建,青瓦白墙,飞檐如凤翼舒展,门前两株百年银杏刚抽出嫩绿新叶。
这是乞儿国第一所正式的女子书院,从提议到建成,耗时三年。朝中反对声从未断绝,即便是最支持她的老臣,也曾私下劝谏:“娘娘,女子识得几个字、会算账管家便够了,何必建书院、授经史?恐动摇国本啊。”
动摇国本。毛草灵想起这句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千年以降,“国本”二字不知压垮了多少可能。
“娘娘,学子们都到了。”书院山长苏文茵快步走来。她原是江南书香门第的才女,家道中落后辗转来到乞儿国,被毛草灵聘为第一任女山长。
“多少人来报到?”
“原定招收五十人,实际报到六十七人。”苏文茵眼中闪着光,“有些是家中不让,自己偷偷来的;有些是寡妇,卖了嫁妆凑束脩;还有个十三岁的姑娘,走了三百里路,脚都磨破了。”
毛草灵心中一紧:“那孩子安置好了?”
“安排在学子舍养伤,医官看过了,无大碍。”苏文茵顿了顿,“只是……她问我,女子真能读书做官吗?”
“你怎么答?”
“我说,书院大门既开,前路自有人闯。”苏文茵看向毛草灵,“但实话是,娘娘,我也想知道答案。”
毛草灵没有立即回答。她走进书院,穿过庭院,来到正堂。堂内已坐满了年龄各异的女子,从十二三岁的少女到三四十岁的妇人,衣着或华美或简朴,但眼中都有相似的光——那是渴望改变的火种。
她站上讲台,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三年前,我提议建女子书院时,有人说这是‘逆天而行’。我问何为天?答曰:男尊女卑乃天理。我又问:这天理是天生地长,还是人所制定?”
堂内鸦雀无声。
“今天我告诉各位:天理若是天生,女子便不该有读书明理之能。可你们坐在这里,证明你们有此能。那么所谓天理,不过是千年积习,是围墙,是枷锁。”毛草灵声音渐高,“而书院要做的,不是教你们安于围墙之内,是教你们看见围墙,然后——翻过去。”
一个坐在角落的妇人突然举手,她约莫三十岁,双手粗糙,显然是常做农活:“娘娘,我丈夫说,女子读书会移了心性,不安于室。若是学了书反而家宅不宁,这书还该读吗?”
好问题。毛草灵走下讲台,来到妇人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
“民妇李三娘,在西市卖豆腐。”
“三娘,我问你:你每日几时起身磨豆?”
“寅时三刻。”
“几时收摊?”
“戌时初。”
“一日劳作几个时辰?”
李三娘算了算:“约莫七个时辰。”
“若有一法,能让你的豆腐更好保存,每日多卖三成,你可愿学?”
“自然愿意!”李三娘眼睛一亮。
“这法子在书里。”毛草灵说,“书院会教算术,让你更快算清账目;教文字,让你看懂商号契约;教格物,让你知晓食物保存之理。这些学了,是让你更安于室,还是更善营生?”
李三娘怔住,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读书不会移了心性,只会明心见性。”毛草灵走回讲台,“若有人说女子读书便不安分,那是他怕——怕你们看清自己应有的天地,怕围墙关不住展翅的凤凰。”
掌声响起,起初零星,继而如潮。
开讲仪式后,毛草灵在苏文茵陪同下参观书院。学堂、书阁、琴室、画舫、药圃一应俱全,后院还有一小块试验田,供学子实践农事。
“课程如何安排?”毛草灵问。
“分三级:蒙学部授基础识字算数;经学部授诗书礼乐、史鉴策论;专修部设医、工、商、农四科,学子可择一专攻。”苏文茵递上课程册,“只是……师资尚缺。特别是专修科的先生,肯教女子的老师傅不多。”
“柳如弦琴艺课开得如何?”
“极好。”苏文茵笑了,“柳先生虽不善言辞,但琴音能传道。昨日她弹《胡笳十八拍》,满堂学子泪下,课后竟有三人要学琴艺专修。”
毛草灵点头:“工匠师傅的事,我来想办法。西市有个老木匠,手艺精湛,无儿无女。我明日亲自去请。”
“娘娘不可!”苏文茵急忙道,“您乃国母,岂能——”
“国母也是女子。”毛草灵打断她,“若我都觉得请工匠是丢脸的事,又如何说服世人女子可习百工?”
正说着,一个侍女匆匆跑来:“娘娘,宫中急报,陛下请您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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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乞儿国皇帝李承稷——当年那个被她以“替身公主”身份嫁与的年轻君主,如今已过不惑之年,眉宇间多了沉稳,鬓角也有了星霜。他面前摊着一份奏折,脸色不豫。
“灵妹,你看看这个。”他将奏折推过来。
毛草灵接过,迅速浏览。是御史台的联名上奏,洋洋洒洒千言,核心只有一句:“凤鸣书院有违祖制,蛊惑人心,请即取缔。”
“谁领的头?”
“老御史周崇礼。”李承稷揉着眉心,“他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及朝野。今日早朝,半数大臣附议。”
“陛下的意思?”
李承稷沉默片刻:“灵妹,书院才开三日,朝野已沸反盈天。是否……暂缓几年?待风气渐开,再徐徐图之。”
毛草灵放下奏折,走到窗前。窗外春光明媚,御花园中桃花正盛。她想起书院里那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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