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他低声说。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清辞问。
“不一定知道。”周老四说,“可能是在拉网式搜索。这一片水域,他们都要搜一遍。”
“那呼哨声……”
“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也可能是在调集人手。”周老四重新划起桨,“不管怎样,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小船继续在芦苇丛里穿行。周老四划得更快了,桨入水的声音很轻,但很急。清辞回头看,芦苇荡无边无际,像一片绿色的海,而他们像海里的两粒沙子,随时可能被吞没。
又划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出了芦苇荡,进入一片开阔的水域。雾散了些,能看见远处有山影,黑黢黢的,像蹲伏的巨兽。
“到了。”周老四说。
清辞往前看。前方是条很窄的水道,两边是陡峭的崖壁,崖壁上长满了藤蔓和灌木。水道里黑黢黢的,看不见底,水很静,几乎不流动,像一潭死水。
“这就是老河道?”她问。
“对。”周老四把船撑到水道入口,“几十年前,太湖发大水,冲开了这条河道,通到长江。后来水退了,河道就废了。现在只有我们这些老打鱼的还记得。”
他率先把船撑进水道。水道很窄,只容一条小船通过。两边崖壁几乎要碰到一起,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星星在那一线天里闪烁,像碎钻。
水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桨划水的声音在崖壁间回荡,嗡嗡作响,像很多人在低声说话。
清辞忽然觉得冷。不是身体冷,是心里冷。这条水道太深,太静,太黑,像通往地府的路。
“还有多远?”她问,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二十里。”周老四说,“出了这条水道,就是长江。但水道的出口在悬崖底下,很隐蔽,一般船找不到。”
二十里。以现在的速度,大概要划两三个时辰。现在是戌时,到子时左右能出去。
清辞看向李浩。李浩靠在船舱里,闭着眼睛,但眉头紧锁,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的脸色在星光下白得像纸,嘴唇已经没了血色。
“李浩。”她轻声唤。
李浩睁开眼,看着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肩膀在微微发抖。
清辞挪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伤口又发炎了,在发烧。
“得尽快找郎中。”她低声说。
“出了长江,就有镇子。”周老四说,“镇上有郎中。但得小心,青龙帮的眼线可能也在那儿。”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船在水道里缓缓前行。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刻都像一年。清辞盯着前方,黑暗像一张巨口,要把他们吞没。她想起父亲,想起沈墨,想起这一路走来见过的死亡和血腥。
然后她想起顾小满。那个笑容像月牙的女孩,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在黑暗里逃亡,在生死线上挣扎?
还有白玫。那个神秘的女人,带着箱子,现在到哪儿了?是安全抵达北平,还是遇到了麻烦?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翻涌,但没有答案。清辞只能握紧枪,盯着黑暗,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光。
不是星光,也不是渔火,是灯笼的光。橘红色的,在水面上晃动。
周老四立刻停桨,小船悄无声息地停下。清辞和李浩也屏住呼吸。
光越来越近。能看见是条小船,船上挂着盏灯笼,船头坐着个人,背对着他们,正在钓鱼。
是个老渔夫,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里的鱼竿垂在水里,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周老四眯起眼睛,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划桨,小船慢慢靠过去。
“老陈头?”他低声喊。
那老渔夫转过头。是个很老的人,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眼睛浑浊,但看见周老四,眼睛亮了一下。
“老四?”他的声音很沙哑,“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
“送两个亲戚。”周老四说,船靠得更近了些,“你这么晚还钓鱼?”
“睡不着。”老陈头说,眼睛在清辞和李浩脸上扫过,没多问,“这世道,能睡着的都是没心没肺的。”
周老四点点头,没说话。两艘船并排停在水道里,灯笼的光在黑暗的水面上投出两圈昏黄。
“老陈头,”周老四忽然问,“这两天,水道里可有什么动静?”
老陈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清辞和李浩,缓缓说:“动静不小。下午来了几艘船,说是青龙帮的,在搜什么人。把水道搜了个遍,没搜到,刚走没多久。”
清辞的心一紧。青龙帮的人已经搜过这里了。
“他们往哪儿去了?”周老四问。
“往出口去了。”老陈头说,“我听见他们说,要在出口守着,守株待兔。”
周老四的脸色沉了下来。出口被堵了,他们出不去。
“还有别的路吗?”清辞问。
老陈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就这一条路。出口是悬崖下的一个洞,洞很窄,只能过一条船。他们要是在那儿守着,你们过不去。”
绝路。又是绝路。
清辞看向李浩。李浩闭着眼睛,但显然在听。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陈头,”周老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儿子……是在闸北没的吧?”
老陈头的手抖了一下,鱼竿差点掉进水里。他抬起头,看着周老四,眼神很复杂,有悲伤,有愤怒,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
“你提这个干什么?”他的声音很冷。
“我儿子也是。”周老四说,声音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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