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撒在别处,目光再次落到张绥之身上,语气不善地问:“你是哪里来的?看着眼生得很。怎么跟这两个野丫头混在一起?”他显然把张绥之当成了某个不懂规矩、跑来猎奇的普通汉家子弟。
张绥之虽然不喜对方态度,但顾及礼数,还是站起身,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在下张绥之,丽江人氏,随家姐应阿诗玛头目之邀,前来观礼。”
“张绥之?”旁边的木景云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还礼,态度十分谦和:“可是去年殿试高中二甲第九名、新科进士张绥之张公子?”
张绥之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木景云脸上露出真诚的敬佩之色:“久仰张公子大名!没想到能在这深山寨中得见!失敬失敬!”他拉了拉还在愣神的兄长木德隆,“大哥,这位就是丽江同知张大人的公子,新科进士张绥之。”
木德隆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上下重新打量了张绥之一番,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点进士老爷的威风,但看着张绥之年轻的脸庞和略显凌乱的衣衫,那点嫉妒和轻视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拱了拱手:“原来是张公子,幸会。”语气依旧淡淡的,没什么热情。
木景云则显得热情周到得多,他看了一眼渐渐西斜的月亮和愈发深沉的夜色,对张绥之道:“张公子,这篝火盛会虽热闹,但夜深寒重,令姐想必也疲惫了。敝舍就在寨子东头,虽比不得城里的宅院舒适,但总算干净整洁,也比这露天地里暖和些。若张公子与令姐不嫌弃,不如移步敝舍歇息?总好过在这喧闹处将就。”
张绥之正被花翎和阿依朵“缠”得有些头大,且确实担心姐姐张雨疏,觉得木景云的提议甚好,便拱手道:“木兄盛情,在下感激不尽。只是还需等家姐回来,并与阿诗玛头目知会一声。”
“那是自然。”木景云微笑着点头,“待会儿我陪张公子一同去寻令姐和阿诗玛头目说明便是。”
花翎和阿依朵见张绥之要被“抢走”,顿时不乐意了。花翎嘟着嘴道:“汉家哥哥,不是说好跟我们玩的吗?去他们那冷冰冰的碉楼有什么意思!”
阿依朵也拉着张绥之的袖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绥之只好温言安抚:“今日多谢两位姑娘相伴,甚是开心。只是夜已深,家姐需要休息,改日再向两位姑娘请教寨中风物。”他刻意避开了“断根礼”之类的话题。
这时,阿诗玛也带着张雨疏回来了。张雨疏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眼神明亮,显然与寨中长老们的会面颇为愉快。张绥之连忙上前,将木景云的邀请告知。
阿诗玛看了看木家兄弟,尤其是脸色不豫的木德隆,哈哈一笑,对张雨疏道:“雨疏妹妹,去他们那儿住也好。木二公子是体面人,他那碉楼确实比我们这寨子里的木屋舒服些,也清静。你们姐弟俩初来乍到,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再去找你们玩!”她又拍了拍张绥之的肩膀,凑近低语,带着戏谑,“小公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花翎和阿依朵可是盯上你咯!自求多福吧!”说完,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张雨疏见阿诗玛也同意,便向木景云道谢:“如此,便叨扰木公子了。”
于是,张绥之姐弟便辞别了阿诗玛和依依不舍的花翎、阿依朵,随着木家兄弟向寨子东头走去。
木家的宅邸坐落在一片相对平整的高地上,远远望去,果然如木景云所言,更像一座防御性的碉堡。宅院由厚重的青砖砌成,方方正正,高达三层,墙体上开有狭长的箭窗,四角有突出的角楼。屋顶是平的,充当瞭望台,此时正有一名手持长矛的卫兵在上面巡逻。整个建筑在月光下显得坚固而冷峻,与周围依山而建、充满生机的木质吊脚楼形成鲜明对比,透露出一种与本地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和戒备心。
走到近前,两扇包着铁皮的厚重木门紧闭着。木景云上前叩响门环,很快,一名穿着整洁灰色布衣、年纪约五十上下、面容精干的老者打开了门,身后还跟着一名低眉顺眼、穿着朴素但干净的靛蓝布裙的年轻侍女。
“大公子,二公子,你们回来了。”老者声音平稳,目光迅速扫过木家兄弟身后的张绥之姐弟,微微躬身,“这二位是?”
木景云介绍道:“李叔,这两位是丽江城来的贵客,张同知家的公子和小姐。张公子,张小姐,这位是管家福伯,那是侍女小红。寒舍简陋,下人不多,还请多多包涵。”
李叔和小红连忙向张绥之姐弟行礼问安,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走进碉楼,内部景象却让张绥之有些意外。与外表的粗犷坚固不同,宅内布置得颇为典雅清幽。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客厅中摆放着花梨木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字画,多宝格上陈设着一些瓷器古玩,虽然不算名贵,但搭配得宜,显示出主人不俗的品味。炭盆里烧着银炭,暖意融融,驱散了山夜的寒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寨子里浓郁的烟火气、烤肉香截然不同。
木德隆一进门,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弟弟木景云道:“景云,你招呼客人吧,我累了,先下楼歇息了。”说完,甚至没和张绥之姐弟客套一句,便径直沿着室内陡峭的木楼梯,“噔噔噔”地下楼去了,脚步声在空旷的砖石建筑内回响。
木景云对兄长的失礼显得有些尴尬,抱歉地对张绥之姐弟笑了笑:“家兄近日……嗯,因寨中事务和……呃……休息不佳,心情烦躁,绝非有意怠慢,还请张公子、张小姐千万不要见怪。”
张雨疏温婉一笑:“木二公子客气了,是我们深夜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张绥之也道:“无妨,木兄不必介怀。”
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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