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疑的力度,“你们浇水用的水桶呢?”
王五一怔。
李二也是一愣。
围观的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年轻官人为何突然问起水桶。
少年走到院门边,指着门槛处:“你和李二去浇水,必定带着水桶。回来时,若真如你所说,一推门就看见妻子投井,惊骇之下,第一反应应是扔下水桶冲过去救人,还是——”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刀。
“还是先把水桶规规矩矩拿进院子,放在井边,再探头去看井里?”
他走回王五面前,一字一句道:
“一个看到妻子在自己面前投井的丈夫,是不会第一时间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到屋子里再求救的。那两只浇水用的水桶,此刻应该扔在门口,而不是在这里!”少年一脚踢倒的脚边的水桶,“你分明是昨夜就杀了妻子,今早故意找李二出去浇水,营造不在场证明。回来后,再假装发现妻子投井,大声呼救——”
“扑通”一声。
王五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直挺挺跪倒在地。
他不再哭嚎,不再辩解,只是伏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院子里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刚刚还在“悲痛欲绝”的丈夫。
不知过了多久,王五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他看着少年,又看看周围或震惊、或愤怒、或难以置信的目光,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嘶哑的声音:
“是……是我……”
“昨日夜里,为着孩子读书的束脩……春花说要卖了她的嫁妆镯子,我不肯,觉得丢人……吵着吵着,就动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失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已经没气了……”
他涕泪横流,这次是真的哭了。
“我害怕啊……我怕偿命,怕孩子没了爹……就想出了这个主意……今早故意叫上李二哥去浇水,回来后再假装发现春花投井……那两只水桶,我、我藏在灶房后的草堆里了……”
真相大白。
院子里外炸开了锅。
“天杀的!真是他杀的!”
“畜生!春花多好的人啊!”
“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原来是做戏!”
赵虎脸色铁青,一挥手:“拿下!”
两个衙役上前,将瘫软在地的王五花绑起来。
少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什么表情。
方才那锐利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此刻又恢复了平静,如深潭之水,不起波澜。
赵虎快步走到少年面前,深深一揖:“进士老爷真乃神人也!目光如炬,心思缜密,寥寥数语便让真凶伏法,令我等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少年微微摇头,语气平淡:“赵班头过誉了。不过是些寻常道理,细心观察便能发现。”
公子脸上那抹笑意渐渐敛去,恢复了之前的沉静,他轻轻拂了拂衣服上沾染的微尘,转身对赵虎淡淡吩咐道:“既然凶手已然认罪,后续事宜,便按律交由县衙处置吧。天色不早,我们还需赶路。”说完,他便不再多看那纷扰的现场一眼,步履从容地向着院外等候的车马走去。
……
嘉靖三年,二月。丽江的冬日,并不似京畿那般酷烈。这里的风,虽也带着寒意,却总被远处玉龙雪山裹挟而来的清冽气息调和着,吹在脸上,不觉得刀割似的疼,反倒有几分提神醒脑的爽利。天色是那种澄澈的蓝,像刚被雪水洗过一般,几缕薄云淡得如同仙女遗落的纱巾。阳光洒下来,照亮了这座嵌在滇西苍翠山水间的古城。碎石铺就的街道上,车马辚辚,人声渐起。两旁是栉比鳞次的木石结构屋舍,黛瓦飞檐,带着鲜明汉家规制的气象,可细看那窗棂上的雕花、门楣上悬挂的辟邪兽骨,又透着一股子边地部落的粗犷与神秘。汉家的商贾、纳西的农夫、藏地的行脚僧、彝家的马帮汉子……各色人等穿梭往来,言语交错,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铜铃响,是马帮的骡马驮着茶叶、盐巴和绸缎,正慢悠悠地走向城外的茶马古道。这丽江古城,仿佛一块被时光精心打磨的璞玉,既承载着中原文明的雅致,又浸润着蛮荒之地的野性。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古城入口处停下,车帘掀开,那位在石泉村井台边智破命案的少年进士,轻盈地跳下车来。他深吸了一口故乡熟悉的清冷空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三年了,离家时他年仅十四,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十七,已是天子门生,新科进士。三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少年脱胎换骨,眉眼间的稚气褪去,换上了属于青年人的俊朗与沉稳,只是那份洞察秋毫的锐利目光,依旧如昨。
他并未急着回家,信步走在熙攘的街头,目光扫过熟悉的景致,感受着久违的烟火气。就在这时,前方一阵喧哗哭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一处相对宽敞的街角,围着一圈人,中心处,一个穿着绸缎、面色倨傲的锦袍青年,正指挥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仆,揪住一对衣着普通的父女。那老汉头发花白,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哀求,而他身旁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虽荆钗布裙,却掩不住清秀的容貌,此刻正吓得脸色惨白,泪珠涟涟,被一个恶仆死死拽住胳膊。
“方少爷,求求您高抬贵手啊!小老儿欠您的银子,一定想办法还上,砸锅卖铁也还!放过我女儿吧!”老汉的声音凄厉。
那被称作方少爷的青年,二十出头模样,眼袋浮肿,一脸酒色过度的虚浮,他嗤笑一声,用扇子挑起少女的下巴:“还?你拿什么还?你那破屋子卖了都不值十两银子!本少爷看上你女儿,是你们的福气!跟了我,吃香喝辣,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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