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仿佛他本就是这院子的一部分,与那棵老槐树、那口老井一样,一直就在那里。
少年身形挺拔如初夏新竹,虽略显清瘦,但骨肉停匀,静立时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沉静气度,与周遭的纷扰格格不入。他头上带着一种独特的黑色巾帽,身穿圆领、大袖的深色蓝罗袍,袍子外系着青鞓革带,脚踏皂靴,俨然是一副经典的新科进士打扮,天子门生。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地面上的水痕,然后抬起手,对着光看了看指尖。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起身。
阳光正好从玉龙雪山的方向斜斜照下,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是一张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庞,皮肤是健康的象牙白色,嘴唇红红的,因常年读书而透着几分文秀,但眉宇间已有了清晰分明的线条,显露出少年人的俊朗。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如刀削,俊俏的像个姑娘。
王五愣愣地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官人,一时忘了哭泣。赵虎也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抱拳道:“进士老爷……”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脖颈处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开口,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院内院外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五啊,我来教教你怎么杀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村民们炸开了锅,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老天爷!这位小官人说什么?教他怎么杀人?!”
“我没听错吧?王五杀了他婆娘?”
“不能吧……王五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对春花也不错啊……”
赵虎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王五则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由蜡黄转为惨白,嘴唇哆嗦着:“官、官人……这话从何说起?小人、小人怎敢杀人?春花是自尽的,是自尽的啊!”
少年冷笑一下,却不理会他的辩驳,也不在意周围的骚动,只是背着手,缓缓踱了一步,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后落回王五身上。
“你说你和李二去地里浇水,回来时看见妻子投井,急忙呼救,李二听到喊声赶来帮忙,可是如此?”
“是、是啊!”王五急声道,“李二哥可以作证!”
李二也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我听见王五兄弟喊救命,就冲过去了……”
少年微微一笑,说:
“好,那我们从头教起,王五啊,我来说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杀死春花。”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向地上草席覆盖的尸体。
“第一,若我是你,要将杀害的妻子伪造成投井自尽,在把她投入井中之前,定会先用井水,仔细灌入她的口鼻之中。”
他环视一圈惊愕的众人,解释道:“诸位请想,一个真正溺水而死的人,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在水中一定会呛入大量井水,甚至从口鼻溢出。而若死后被抛尸入水,则口鼻之中往往并无多少积水。”
他转向赵虎:“赵班头,方才你可见过死者面容?”
赵虎一愣,忙道:“见、见过,捞上来时看了一眼,面色青白,口鼻处……哎?倒还真的是干净。”
“这就是了。”少年点头,“一个投井自尽的人,在冰冷的井水中挣扎,势必会吸入大量井水。可方才我近前细勘,死者口鼻处并无大量水渍溢出的痕迹,这是第一个破绽”
人群中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几个胆大的村民往前挤了挤,想看得更清楚些。赵虎猛地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
王五的脸色铁青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光。
少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若我是你,”他的目光快如闪电,忽然射向王五的脖颈,“在杀死与自己朝夕相处、难免搏斗的妻子之后,定会好好处理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
他向前一步,王五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你看你脖子上这几道新鲜的抓痕,”少年指着王五的脖颈,那里有几道细细的血痕,“皮破血出,分明是指甲奋力抓挠所致。伤痕新鲜,应是昨日晚间留下的。”
他又指向草席下露出的那双脚:“再看看尊夫人的手。方才我蹲在一旁观察,虽未触碰尸体,但能看见她微微蜷曲的手指——那是人死后常见的僵硬状态。而她的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皮屑血污。”
他看向赵虎,语气平静:“若请仵作细细查验,想必能与王五脖子上的抓痕对得上。还有,尊夫人身上的衣衫,虽被井水浸透,但胸前衣襟有撕裂的痕迹,袖口也有破损,这些都昭示着死前曾有过一番激烈的搏斗。”
少年顿了顿,然后忽然盯着王五的眼睛:“你若能及时为她更换一身整齐衣物,再设法遮掩自己颈上的伤口,比如说带条围巾什么的,这第二个破绽,或许也能遮掩过去。可惜,你没有。”
王五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脖子,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再也看不出半分之前的“悲痛”。
院子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老槐树枝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雪山融水潺潺的流淌声。
少年背着手,在井边踱了两步,然后停下,目光落在歪倒在井台边的水桶上,又缓缓移向院门方向。
“最后,也是最可笑的一点。”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却不是指向井台,而是指向院门。
“王五,你说你和李二去地里浇水,回来时看见妻子投井,急忙呼救,是吗?”
“是、是的……”王五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那么请问,”少年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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