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说,这等浅显的理儿,他岂会不懂?
怎的反倒要拿自家后人去试这虎狼之法?
老桂早料着他要皱眉,倒也不恼,只哈哈一笑。
“亲家放心,老朽这一脉,如今就潮儿这一点骨血,疼都来不及,又岂肯害他?”
姜义却不接话,只端着茶,静静听着。
茶香袅袅,绕着两人之间的沉默,打了个圈。
老桂收了笑,语气渐缓,声线却低了半寸:
“你忧的,我也知晓。这阵确实是外力强催,根基难免受些损。可那点根基,于他而言,不过些皮毛。”
他略一顿,眼光微转,落在那阵法中心。
阵中光气浮沉,映得他眼底也亮出一丝光。
“可这次的机缘,若真错过,便是一生一世都再寻不回的。”
姜义眉头仍锁,却也不由得抬了抬眼。
他听见“机缘”二字,心头虽未动喜,语气却低沉了几分。
“是何机缘?须得以这般法子去求?”
老桂闻言,只摇了摇头。
那眼底的兴奋,添了几分幽深的光。
“眼下,还不知晓。”
姜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瞧着老亲家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心头更添几分疑窦。
老桂却不急。
他微微前倾,靠得极近,声音低得几乎只在两人耳畔回荡:
“前些日子,从天上传来的消息……兜率宫那位太上道祖,不声不响,下凡了。”
此言一出,姜义指尖轻颤。
自从当年太平道高举反旗,打出那句“苍天已死”,兜率宫便再无半点声息。
世人只道那位知天数,悄然退隐,不问尘事。
却不想,竟是亲自下凡了。
姜义定了定神,沉声问道:
“此事,与潮儿何干?”
“当然有关,而且大有干系。”
老桂的声音压得更低,眼底却闪过一抹难掩的精光。
“老朽得的确切消息,那位太上道祖下凡后,便落脚在西方,一处名为‘火焰山’的所在。”
他顿了顿,似觉这四字尚嫌平淡,便又笑着补了一句:
“听这名字,亲家也该猜到了,那地方,浑是天地真火之气。”
“于寻常修士或许避之不及,于潮儿这等神魂异禀者,却是难求的至宝。”
老桂看他神色微变,便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慢悠悠道:
“老朽先前提过,要为潮儿寻一处修行的宝地,便是这火焰山了。”
姜义自然晓得那“火焰山”为何所在。
那地方的来历,与兜率宫那位太上道祖,原本便是一脉相承。
若再往深里说。
怕是与自家后山那位,也脱不了干系。
昔年他亦曾动过念头,若潮儿修行有成,终有一日,也可送他去那火焰山中磨砺真魂。
只是那时孩子年岁尚浅,修为稚嫩,这念想不过一闪而逝,终究没真放在心上。
谁料此刻,却被老桂先一步提了出来。
他端着茶杯,半盏热气升腾在面前,遮去了眼底几分神色。
沉吟片刻,语气淡淡:
“知晓道祖在火焰山,又能如何?”
老桂那份胸有成竹的笑意,到此终于淡了几分。
良久,方才开口:
“按理说,以道祖那等身份,若要在凡界久居一处,必非无事。”
“而这尘世间,再大的事,也不该劳他亲自动手。”
说到这,他抬眼一望,神情又亮了几分。
“如此一来,那山中十有八九,是需人代为打理些俗务的。”
“若能得此差事,便是沾了太上道祖的光。”
姜义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那双古井般的眼中,也泛出几许波光。
他微微前倾,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老哥的意思是……”他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有门路?”
“有。”
老桂答得干脆,连半分迟疑都无,那神气劲儿,又回到了他脸上。
“只要那火焰山上,真有缺口,家中自有法子,把潮儿安插进去。”
话锋一转,他那双浑浊的眼,又落回了院中那座新布的阵法上。
“不过嘛……”
他捋了捋胡须,声音压低几分,带着几许分寸。
“门路虽有,可打铁,终是要自身硬才成。”
“火焰山那地方,非凡界可比。纵是有几分修为的,若无相合之性,闯进去,也撑不过一盏茶时,便得化成飞灰。”
他顿了顿,目光微闪,语气也随之沉了下去。
“潮儿如今年幼,根骨虽佳,却还不堪真火炙烤。若真要送他上去,须得先明魂开窍,唤出他神魂中那一缕‘朝阳火象’的真源。”
“唯其如此,他方能名正言顺地入得山去,镇得住那山火,借天焰淬身,不致反受其害。”
说到这处,院中阵法上的灵光恰好一闪,照得老桂面色半明半暗,像是燃着了火。
姜义听完,心中也渐渐有了几分分寸。
此事若真能成,对潮儿的益处的确不小。
他比老桂看的远些。
若真能趁此良机,将潮儿送入火焰山,与那位圣婴大王同处一境,也是一桩非凡的机缘。
只是这世上的事,成一半,坏也常在一半。
若此阵拔得太急,反伤了根骨,而那边的门路又黄了……
姜义心头那份权衡,忽明忽暗,迟迟不落。
沉吟良久,指下轻轻叩着茶盏,声息如水,终是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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