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句句压在心头。
哪知姜锐听罢,反倒挺了挺腰,眼中那点亮意不退反盛。
“父亲不必忧虑,”他说得沉稳而笃定,“孩儿不怕。若能以此身换得天下安宁,纵是终老山林,又有何妨?”
姜义听着,只静静望着他。
良久,眼底才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神色,不似怜,不似喜。
他缓缓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去准备一二吧。与家中长辈好生辞过,我不日,便送你前去。”
“是,阿爷。”
姜锐再度一揖,转身离去。
长明灯的火光映着他背影,修长而笔直,直到那扇祠门缓缓合拢,灯影轻晃。
厅中又只剩姜义与那缕魂烟。
姜亮那道虚影,静了片刻,这才缓缓抬眼,看向自家父亲。
灯火摇曳,他的神情里透出几分复杂,说不清是疑,是惧,还是叹。
“爹,”他低声道,“您……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姜义只是摇了摇头。
“不是我想到的。”
他言语淡淡,说着,手腕轻轻一翻。
掌中已多出一支羽毛。
那羽青翠如玉,流光隐隐,在昏暗的灯下泛着一层温柔的光。
微一晃动,连堂中的青烟都似被染了几分彩色。
姜义的目光,落在那羽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玄之又玄的意味:
“那乌巢禅师,有观古照今之能。怕是早在浮屠山上,便已算到了此事,算到今日。”
姜亮听得神色愈发凝重,眉心微蹙,魂影都暗了一层。
“若依爹爹所言,”他迟疑片刻,终是低声道,“在那老神仙身旁修行,或也算是锐儿一场机缘。”
话到此处,他神色一滞,又轻轻叹出半句:
“只是……孩儿总觉,此番之事,似乎都被人摆在了盘中。连我们,也都是棋子。”
姜义闻言,终是轻叹了一声。
那一声叹,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这寂静的祠堂里,回得极远。
“为父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将那支青鸾羽收起,负着手,在堂中缓缓踱了两步。
青烟缭绕间,神色沉凝,眉目中添了几分未必说得清的意味。
半晌,他才开口。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点压在心底的无奈:
“如今的形势,你也瞧见了。锐儿一心求粮赈灾,可家中早已无余粮。”
“偏那太平道,手中有粮。”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灯火,光影在他脸上掠过,映出几分冷意。
“眼下,家中尚能以长辈之名,让他回头。”
“可若久而久之,一边是家中清苦无力,一边是外人慷慨济世……他那颗心,迟早要被那边牵走。”
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转。
“与其待他迷了心志,不若趁此时,借着‘天下大义’的名头,将他送上浮屠山。离了这浊世尘嚣,也断了他与太平道的牵连。”
说话间,姜义神色又缓了几分,语气里多了一点近乎慈怜的温度。
“况且,此事,也未必是坏事。”
“若他真有那份悟性,被禅师青眼收录门下,得几分真传……对他而言,也算是一场福缘。”
姜亮那道虚影,在香烟缭绕间微微晃了晃,显然心绪未定。
“只是……”他低声道,仍有几分犹豫,“若是日后,锐儿知晓了真相……”
话音未落,姜义已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疾不徐,平平淡淡,却让姜亮心口一窒,余下的半句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真相?”
姜义的语声极轻。
“为父方才所言,可有一句是假?”
他语气平稳,神色如常,连呼吸都未曾乱过。
姜亮张了张口,终究无言。
他当然知道,父亲所说,句句属实。
乌巢禅师确有其人;
也确有能克制蝗灾的妙法;
更确实不喜尘世纷扰,不愿亲出山门。
只是……
那最要紧的一环,那“秘方已在手中”的事实,被父亲轻轻一抹,便抹成了另一番模样。
这等说法,介乎真与假之间,既无破绽,又似藏锋。
姜义自然晓得,这种近乎诡辩的手段,说服不过眼前小儿。
可有些事,不便说,也不能说。
他总不能告诉小儿,自己已提前知晓,那乌巢禅师手中,藏着一卷无上传承的《心经》?
若锐儿真有那份悟性,有朝一日能从禅师门下悟出一二。
自会明白,家中今日这番“苦心”。
姜义不再纠缠此事,抬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语气一转,便淡淡问起正事:
“那张秘方,可曾送到西海?锋儿那边,可有回信?”
此言一出,姜亮神色立时收敛,语声也正了几分。
“回禀爹爹,秘方已由姜鸿那娃儿,亲手交至锋儿手中。”
他说得干脆利落,又补了一句:“锋儿也带了回信。”
“他言那方子上的材料,刁钻非常,许多名字连见都未曾见过。便是以西海龙宫的底蕴,要凑齐,怕也得费上一番功夫。”
言至此处,姜亮略略停顿,眉头轻皱,语气中添了几分踟蹰:
“锋儿还说,那方子品级极高,玄妙非常。以他如今的丹道修为,纵使材料齐备,也得以年计日,反复推演,方有一线成丹之机。”
“所以……”他抬眼望向父亲,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他托孩儿问问,可否请动鹤鸣山上的几位师长前辈出手相助?毕竟丹成一日,天下灾祸即解,也好早些让百姓脱离苦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