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前。张燕把试卷递给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无奈,有失望,还有一丝“你本可以更好”的责备。
92分。
作文:38。
王俊杰接过试卷,看都没看就塞进了书包,回到座位后就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名字一个接一个被叫到。
分数逐渐攀升。95分,100分,105分……每叫到一个名字,教室里就会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暗暗握拳,有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语文考试在高中并不属于拉分项目,但个别同学确实例外。
比如黎川。
黎川安静地坐着。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有上学期期末他用铅笔写下的几个数学公式,已经被橡皮擦得模糊不清。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叶子已经黄了大半,偶尔有一两片脱离枝头,打着旋儿飘落。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飘到了暮江星海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飘到了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里,飘到了夏念初递还银卡时那个干净的笑容,飘到了她消失前最后那个困惑的、无声的口型——
“快走。”
心口忽然一阵刺痛。
像是有根针扎了进去,不深,但足够尖锐,足够让他的呼吸滞涩。
“黎川。”
张燕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黎川站起身,走向讲台。他的脚步很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膝盖在微微发软。
他昨晚在生死边缘走了两遭。
张燕把试卷递给他。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赞赏,有欣慰,还有一丝黎川读不懂的、更深层的东西。
黎川接过试卷。
目光落在分数栏上。
总分:133。
作文:58。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58分。离满分只差两分。这在他以往的考试中并不罕见——他的作文向来是强项,思路清晰,文笔老练,时常被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的作文题目是《边界》。
他走回座位,坐下。同桌的王俊杰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分数,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嘟囔:“我靠……变态啊……”
黎川没有回应。
他翻开试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作文纸上,红色的批注密密麻麻——
“思路清晰,层层递进。”
“从物理边界写到心理边界,再写到认知边界,逻辑严谨。”
“例句:‘真正的边界从不只存在于物理世界。它在语言与沉默之间,在理解与误解之间,在真实与虚构之间……’——深刻。”
“结尾收束有力,余韵悠长。”
张燕开始讲评试卷。
她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平稳,清晰,带着语文老师特有的抑扬顿挫。她先讲了基础知识部分的易错点,然后是理解里的陷阱题,最后,她花了整整二十分钟,专门讲作文。
“这次作文,我们班最高分58分。”张燕说,目光在教室里扫视,“黎川同学的这篇《边界》,写得非常好。我想在这里给大家读几段,分析一下它的优点。”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燕拿起黎川的试卷,开始朗读。
“‘边界是什么?是地图上细细的虚线,是国境线上高耸的铁丝网,是物理课本里定义的介质的交界面。但我们都知道,真正的边界从不只存在于物理世界……’”
黎川垂着眼,看着桌面。
那些句子从他笔尖流出时,带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冲动。他写物理边界,写心理边界,写认知边界……但真正想写的,是那些更隐秘的、更致命的边界——
现实与幻境的边界。
平凡与超凡的边界。
活着与消失的边界。
“‘……当我们站在边界线上,一只脚在过去,一只脚在未来,我们真正面对的,其实不是选择向左还是向右,而是选择成为过去的囚徒,还是未来的拓荒者。’”
张燕读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黎川身上,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深思,还有一种教师对学生突然展露的、超乎预期的深邃思想的惊讶。
“这句话写得非常好。”张燕说,“它不仅点题,而且把‘边界’这个抽象概念,转化为了一个关于身份、关于选择、关于自我定义的深刻命题。”
黎川的指尖冰凉。
成为过去的囚徒,还是未来的拓荒者?
他现在不就站在这样的边界线上吗?一边是平凡的高中生活,是试卷、分数、高考、未来;另一边是银卡、黑雾、要塞、观老、血色信封,以及一个完全陌生的、危险的超凡世界。
他选择了哪边?
或者说,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他有,他此刻不就坐在教室里么?
思绪翻涌间,黎川又想起了夏念初。
那个在幻境里一次次消失的女孩,那个在现实中把银卡还给他的转学生,那个在办公室恬静地地、认真地听他讲数学题的少女。她现在在哪里?安全吗?还……在吗?
如果她真的“消失”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在某个他无法触及的边界之外,她正在承受着他无法想象的命运?
而他,什么都没做到。
没有握紧她的手,没有带她逃离,没有在最后的时刻,给她一个确定能...活下来的承诺。
胸腔里的刺痛感再次蔓延开来,这一次更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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