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凹陷似乎还残留着人体的余温,旁边吧台光滑木质表面上,那杯他饮过的、琥珀色液体中冰块轻碰杯壁的细微声响,也诡异地同步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黎川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金属手掌狠狠攥住,骤停,然后开始疯狂而紊乱地撞击胸腔,咚咚声在耳膜内擂鼓般炸响。
一股刺骨的寒意自尾椎骨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全身肌肉僵硬如铁,牙关不受控制地轻微磕碰,发出细微的“得得”声。
银卡带来的循环与黑雾固然恐怖,但那更多是环境与规则的异常。
而此刻,一个活生生的、刚刚还在说话的人,就在他眼前,以这种完全违背一切物理法则、超越所有想象极限的方式“退场”,带来的是一种最原始、最直白的认知崩塌与恐怖!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空无一物的空气和孤零零的高脚凳上,呼吸粗重,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吧台内的观老,对此视若无睹。仿佛“小李”的消失与一粒灰尘落地无异。他缓缓地、以一种兼具了力量感与奇异优雅的姿态,从那张高背椅上站了起来。
起身的过程,更直观地展现了他惊人的体魄。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修长却因精瘦而不显笨重,反而像一杆历经风雨洗礼却愈发挺拔的老竹,或是一柄收入古朴剑鞘中的名刃,沉静中蕴藏着难以估量的锋锐。
那身严整的中山装,此刻更衬得他气质卓然,与这间充斥着颓败尘埃的酒吧背景格格不入,仿佛一位误入时空乱流的旧时代绅士,或是自某幅严肃历史画卷中步出的显赫人物。
他没有理会黎川几乎无法掩饰的惊恐,也没有对“小李”的消失做任何解释——那似乎根本不值得解释。
他径直转身,面向吧台内侧那面贴着暗色木纹饰板、看似与其他墙面无异的墙壁。
只见他伸出右手——那只手稳定得如同大理石雕刻而成——食指精准地按在了一块木饰板纹理交汇的、极不起眼的节点上。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意一点。
“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错觉的、仿佛内部精密机括咬合的声响。
下一秒,以他手指触碰点为中心,大约一扇标准门扉大小的矩形区域,那块深色木纹饰板连同后面的结构,毫无滞涩地向内滑开,平滑、安静、迅速,展现出精妙绝伦的机械工艺。滑开的墙壁后方,并非砖石或隔层,而是一扇门。
一扇厚重的、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深褐色实木门。门板厚重,木材本身的年轮纹理便是唯一的装饰,在吧台昏黄光线的侧映下,流转着幽暗深沉的光泽。门把手是简单的黄铜球形,表面氧化出岁月包浆,古朴无华。
观老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旋,向内推开。
门轴转动,竟无丝毫寻常老旧木门该有的吱呀呻吟,只有极轻微的摩擦声。
门扉开启,门后并非另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而是一片浓郁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邃黑暗。
只有门槛边缘,被吧台余光吝啬地照亮了一线,隐约可见似乎是某种深色、光滑的石质地面。
观老侧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门口僵立如木偶的黎川。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似乎已将少年脸上每一丝肌肉的颤抖、眼中每一缕惊惧与挣扎的辉光、乃至灵魂深处那不甘熄灭的微弱火苗,都尽收眼底。
就这样,静静审视着他。
而后,他的声音从门内那片黑暗中传来。音质比在吧台时略显空旷,带着一种奇异的、轻微的回响质感,仿佛声波在穿越一个远比视觉感知更为庞大的空间。
“进来吧,孩子。”
语调平和依旧,甚至称得上温和,像是在召唤一位晚归的晚辈。然而,那份潜藏于平和之下的、不容置疑也不容违逆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高墙,将“拒绝”这个选项彻底封死。
黎川站在原地,四肢百骸残留着冰冷的麻痹感,耳中是自己血液奔流与心脏狂跳混杂的轰鸣。
进去?踏入那片未知的黑暗?
生物本能最原始的恐惧在每一个细胞中尖啸,催促他转身,逃离这条诡异的巷子,逃离这个挂着可笑名字的酒吧,逃离眼前这一切无法理解的存在,逃回那个哪怕平庸、困顿却至少“正常”的世界。
然而,另一个声音,一个在无数次循环绝望中淬炼出的、更加冰冷也更加清醒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压过了本能的嘶鸣:当你接过那张银色卡片,当你一次次被抛入黄昏的黑雾,当你目睹夏念初在眼前消散而无能为力,当你最终选择将那可能代表“生路”的卡片交给她,独自走向黑暗时……你以为,自己还有退回“正常”的资格吗?
站在这里的你,早已是一只脚悬在深渊之上的存在了。
后退,或许只是换一种形式的坠落。
他强迫自己进行了一次深长的呼吸。冰凉的、带着酒吧陈旧灰尘与木头气味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轻微的灼痛感,却也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
他闭上眼,隔绝了眼前那扇通往未知的黑暗门扉,也隔绝了观老沉静却压迫感十足的目光。黑暗中,他仿佛再次看到了暮江星海门口循环的梧桐叶,看到了便利店暖光下夏念初困惑的侧脸,看到了吞噬一切的黑色狂潮,也看到了自己将那冰冷银卡放入她掌心时的触感……
再次睁眼时,少年眼中翻腾的惊惧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破釜沉舟般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认命,也是决绝。
他想,倘若这位被称为“观老”的神秘存在,真对自己抱有明确恶意,或单纯想让自己“消失”,以其刚刚展露的、完全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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