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姓夏,名清远,道姑和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人面相非常年轻,剑眉星目,谦逊里又带着一点清高,给人的印象倒确实很深。
“我叫有灵,”我忙说,“白有灵。”
我又指指九枝。“他叫九枝,也是……和我一起修道的,只是不太爱说话。”
“两位年纪轻轻,便受上清观看重,看来资质非凡啊,”夏知县笑笑,“敢问此番来我县衙,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说,“就是听人说,青江城最近闹蛇患,就前来探问一下,看看有没有我二人能帮上忙的。”
说到蛇患,夏知县明显神色一滞,俄而长叹了口气。
“许是我德行有亏,上苍降罪吧,”他说,“此地素来多蛇,可从未生过这样厉害的蛇患,只可怜了全城百姓。”
“听说知县夫人,也被毒蛇所害?”
“是,”夏知县黯然道,“内人她……去了多日了,现已入土为安。”
“那毒蛇,只咬了她一个人吗?”我问,“当时知县大人可在?”
“那日我在这间屋里,不在卧房,”夏知县说,“城里有些案子未了结,我一直查阅犯人的口供查到深夜,内人早歇息了,却未成想,子时左右,卧房内传出一声惊呼,我和下人忙赶过去,进门便看到一条黑蛇,随即将蛇打死,可夫人已经……无从救治了。”
“这么厉害的毒蛇?”
“我不懂蛇,”夏知县说,“据下人说,这种蛇毒性极强,瞬息间便可夺人性命,身形又细瘦,常自门缝处潜入屋舍,我未料到会这样,平素也没做防备,叫小箸死于非命,是我之过啊。”
“小箸,是夫人的名字?”我问。
夏知县点点头。“她本无名无姓,还在襁褓时,父母便在与北人的战乱中过世了,是寺庙的僧人救了她,把她养大。”
“她成人后,辗转来到此地,那时我还是个穷书生,苦苦备考,机缘巧合,和她一见钟情,小箸为了让我安心读书,帮了我许多。”他又道。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接着问。
“有五六年了,”夏知县答,“无奈我资质愚钝,最终也只考到个举人,幸蒙知府大人垂青,封我做了个青江知县,就任后,我立刻迎娶了小箸,也终于能让她过上安稳日子,只是……”
他又叹了口气。
我也有些难过,不忍就这件事再问下去。
知县说城内蛇患已基本控制住,没有我可帮手的地方,何况真让我帮,我也无从着手,于是虽然我心里还有些疑窦,还是暂且先同知县告辞了。
仍旧是来时的那名官员送我出门,走到一半,我看他还算健谈,就问他:“敢问大人,在县衙内是何职位?”
“我是本县的主簿,道姑若有不便问知县大人的,也可以问我。”他看出了我的意思。
“大人别误会,”我笑笑,说,“倒不是为了探听知县大人的底细,只是有些疑惑未解,知县夫人遇害那晚,主簿大人在吗?”
“下官不在,”主簿说,“我家住城内另一端,知道消息时,已是次日了,那时夫人尸身已由仵作验过,先行入殓了。”
“大人应该很悲痛吧?”
“是啊,”主簿说,“两人年少时便在城里相依为命,大人做了知县,又同夫人接续良缘,二人琴瑟和鸣,从未生过嫌隙,夫人遭遇不幸后,大人有两日升堂都精神恍惚。”
“这样……所以知县大人自小便在这城内长大吗?”我再问。
“嗯,”主簿答,“他土生土长于此,知府大人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便特许他重归故地,做一方父母官。”
我心里一动,但没说话。
“对了,夫人遇害当夜,府上的下人,现在何处?”我问。
“当时目睹了详情的下人,该有三个,”主簿说,“前几日被大人派去州府送公文了,说起来,也该回来了,可能是州府那边,还有些嘱咐吧。”
我点点头,没再吭声,随主簿走到县衙外,就此分别。
“九枝,你觉得奇怪么?”我问九枝。
九枝摇头。“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娘子觉得?”他反问我。
“我说不好,”我也摇摇头,“整个故事听下来,只有两处有些怪异。”
“哪里?”
“一是知县既在这里长大,怎会不懂此地蛇类的习性?”我说,“二是怎么如此恰好,见过当时状况的下人,都去了外地,至今未归?”
九枝想了想。
“不过也可以解释,”我又说,“知县一心读书考学,不熟悉蛇也算正常,至于下人,可能是真的有要紧公务,只是赶巧了而已。”
九枝拍拍我。“娘子太紧张了。”
他现在说话越来越利索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能和常人没有分别了,带他下山,确实是对的。
不过,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我和九枝走到了大街上,四周还是人来人往,也依旧能看到运送雄黄的人,肩挑背负,向县衙方向走。
总感觉这一幕有些不寻常,看着看着,我站住了。
“不对,”我说,“真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