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两声,翻遍裤兜没找到火儿,他朝着小徐做出了一个按动打火机的手势,一个打火机带着劲风飞过来,准确地砸在马振坤脚边。
马振坤抬头一看,是廖健扔的。
他突然低头呜咽了一声,等再抬起头,马振坤脸上没泪,嘴角竟然挂着惨笑。
“坐牢的时候,家里都靠我老婆……”
程兵突然重重咳嗽起来,仿佛一个肺痨患者,那声音似乎永无终结,他咳得涕泗横流,这样其他人才不会发现,他刚刚流了泪。
马振坤自顾自继续说道:“她晚上大排档赚钱,白天还要照顾卧床的我妈和孩子,后来都靠她给我妈送了终。”
小徐终于不再看壁虎了,他抬头望向天花板,似乎那里有人生该去往何处的答案。无疑,他想自己的爸妈了。
“我坐牢五年,她能老了二十岁,我一直觉得欠她的……下午她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她实在扛不住了……”
听到这儿,蔡彬也扛不住了,他想起自己的妻子,记忆的触角在大脑中死命搜刮,最后的印象竟然是判决当天的庭审现场,他记得自己往后瞥了一眼,妻子没跟其他人的家眷站在一起,而是孤立无援地接受记者的长枪短炮。蔡彬回忆起两个人刚刚确定关系的时候,那样明媚的女孩,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程队,兄弟们,我再不回去,我的家就没了。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不能再没了她……”
马振坤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好像一个学龄前儿童,仿佛他再不做点什么,最心爱的那个玩具就会被其他人抢走一样。
廖健狠狠凿了一下墙,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他想上前一步抱住马振坤,两个人中间却似隔着千难万险,最后,他双臂环抱,内里只有出租屋内混着烟味的浊气。
我真该死啊。
廖健在心里对自己说。
“老马,你回去吧,我们理解你。放心,剩下事的交给我们。”
心碎的程兵给同样支离破碎的三大队念出悼词。
马振坤哭喊得更大声了。
此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理解。
长沙站。
天气灰蒙蒙的,站前广场尤甚。现有车站规模已经无法匹配日益提速的列车和人们迫切的出行需求,先期改造已经开始动工,蓝色的施工挡板把人流分隔如主干道般拥堵,每个来去匆匆的行人都似生出了尾气。
时分针夹出一个完美的角度,整点了,深沉的钟声仿佛从远古敲出,绵长而悠远,蛊惑着旅人的心脏不得不与其发出共振。
钟声渐息,人群嘈杂的声音再次钻出来。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抱住冲出出站口的恋人,有人被迫撒开至亲之人浸满泪意的手;有人举着电话,开怀商量着旅途终点应该匹配何等规格的接风宴,有人在手机短信框里键入“千万注意安全”,泪珠掉下,打湿了本就不清晰的屏幕;有紧贴的四片嘴唇,依偎在一起说着“我们再也不分开”;有大咧咧拍向后背的手,伴着“别整那事,又不是死之前见不到面了”,生死的玩笑并不能冲淡离别的悲伤,这手终于抹向湿润的眼角。
有人要上行,有人要下行;有人要去德阳,有人要回老家。
有人在奔赴,有人在告别。
“长沙”,两个集毛主席字体的汉字遒劲地立在那大钟两侧,审视着自1977年建站以来每一次相聚,每一次分离。
马振坤走在最后,前面是程兵、小徐和蔡彬的背影,四个人行李寥寥,大多是这大半年总结的关于王二勇的资料。
他抬头看了看,长沙站的标志,屹立于最高处的火炬隐匿在模糊的天空中,若隐若现,似乎熄灭了,且永远不会再燃起。
站外电子大屏不停滚动播放着车次信息,车次每一跳动,都有旅人进入无法调头的列车。
前往德阳的车次由灰变绿,开始检票。
终于,轮到三大队了。
“进站吧。”程兵回头朝马振坤招了招手。
马振坤四下看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却不得,最终他的双眼也被灰蒙的天气覆盖,他低下头,跟着其他人钻进安检口。
作为特等站,长沙站365天不休息,人流没少过,但排队前往德阳的旅客却不算多,始发站,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正好留给三大队做最后的道别。
“马哥。”小徐先转过身,放下行李,和马振坤拥抱,他的手分别从肩头和腋下,上下环住马振坤,似要把对方锢住不放他离开。“你骂我最多,我知道你是让我快点进步……”说到这儿,小徐的语调突然变得狡黠,“你不用内疚,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马振坤笑骂道:“我他妈内疚个屁!”
小徐也哈哈大笑,毫无征兆,嘴角猝然向下一咧,下巴就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他连忙拎起行李,转身朝检票口走去。
“回去一起喝酒,给我炒蛏子吃。”和马振坤拥抱后,蔡彬心里五味杂陈,只能用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承诺尽量冲淡这离愁别绪。他转身离开,把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刀在红色车票上留下两个永远不会碰触的小圆孔。
蔡彬心中忽然生出一段诗意的话。
最近这半年,三大队见面太多了,才让现在的他觉得,三大队见面太少了。
轮到程兵,他像个老大哥一样,单手搂住马振坤的肩膀,没说什么,只是用力紧了紧胳膊。
“程队,你别怪我。”这不期而至的离别,马振坤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程兵。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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