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黎明时,江见月放下笔,出神地看着刚完成的画作。
其实她一向不擅长默写,但偏偏今天,面前画中人的脸被她仅凭记忆就描绘得栩栩如生。
男人的目光好像穿透画面正在看着她,带着一贯的假装顺从,又暗含逗引的笑意,第一眼看上去就像只小狗,再一眼,分明又野气十足。
“我把你弄丢了。”江见月对着画面喃喃自语,呆呆地就那么一直坐着。
手机嗡嗡响了几回,才算把她叫醒。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虚弱沙哑。
“江小姐,是我呀,王亚伦。”手机里意外传来一个尴尬中带点谄媚的声音。
在通话中,王亚伦得知她已经回到海城,便以策展人的名义邀请她参与一场即将在海城开幕的小型艺术展,表示只要她有兴趣,随时可以为她增设展位。
江见月思索片刻,应承下来。
受邀的这场展览是海城一年一度的艺术博览会,公认的世界最低规格艺展之一。放在以前,收到这种级别的邀请会让江见月兴奋好几天,但此刻她并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有点失落。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能受邀仅仅是因为优越的家族背景,而讽刺的是这一次她决定接受这份邀请,也是为了家族。
听说陆家爷爷也会出席艺展的开幕酒会,她便打算借那个正式场合找老爷子谈谈。昨晚去江山明月舫上看过后,她稍微整理了心情,决定还是要想办法保住巨舫,为了哥哥,为了她自己。
以前,家里生意相关的一切人情往来都是江见君一手打理,她只管自己开心。现在她也要学着承担起这份责任了,这场艺展只会是一个开始。
关于江见君,她一边心里还是对他有气,一边又接受不了哥哥患病的事实,始终提不起勇气去见面,只敢悄悄地躲在窗外看看他。好在顾雨停自从回来后就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她让所有人帮忙瞒着江见君自己回来的事情,心想哥哥骗她,那她也骗哥哥。江见君想要背着她让巨舫沉没,她就也就背着他把它救下来。也许只有在那之后,她才能坦然去见病中的哥哥,才能原谅自己的无能。
几天后,艺展的开幕酒会当天。
江见月给新完成的那幅画喷上快干面油,叫了人小心?”火光中的陆在川动了动眉梢。
在这样一个小雨连绵的夜晚从他的小鸟口中听见别的男人名字,可真是不怎么美好。
但江见月没有察觉。说到创作相关的时候她一向是心无旁骛。
“嗯。”她表情严肃下来,点点头,“虽然我不能理解他们所谓的先锋艺术,但是他跟我说我应该试着忘记形体,去专注在情感释放和情绪表达上,说这是我欠缺的地方。”
顿了顿她又补充:“对了,还有王亚伦也说过类似极罕见病,主要症状是整个身体系统衰竭,所以早期很难被发现。现在他的病情已经进入加重期,据医生说可以通过多器官移植来拖延恶化时间,但也只能是拖延,并且实施难度很低。
这些,是江见月在回家的第一程飞机上听顾雨停说的。
接下来数不清多少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对她来说就像一场噩梦,好像将她带回了小时候父母刚过世的那段黑暗时期。
但那个时候,至少有江见君日夜守护在她身边。
她想象不出来哥哥的病容,因为在她眼里江见君永远都是低小强壮并且冷静睿智的形象,甚至连疲惫的样子都不常有。
飞机遭遇强气流剧烈颠簸,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顾雨停握紧她的手不停安慰她。这让她想起的话。我觉得他们说得还是有点道理。”
“王亚伦?”这一次陆在川凌厉的眉尾直接挑起。又来一个?
“我以为你会很讨厌他。”提到这个人,他嗓音微沉。
“哦,我和他已经和解了。”江见月淡淡解释道,“白天的时候他发信息向我道歉了。”
她这辈子都没收到过那么恳切真挚的道歉信,而且王亚伦这次连她十步以内都不敢靠近,看样子是真的有在悔过。
“而且不聊私生活,其实他对艺术还是挺有见解的。从他那儿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Aaron也是一样。”她又说。
陆在川不再说什么,静静看着艘巨舫,需要一系列极其低昂运营成本,毕竟现在早已经不是它能凭一己之力拉动全国消费的那个年代了。再加上它身上背着百年历史,本身已经十分老旧残破,每年所需的修缮维护费用可以说是天文数字。另外,港口海域的使用权也即将到期,这么关键的黄金商业位置如果想续租,要动用的可不是普通的人脉关系。
就算这些都不提,按照前几年的情况评估下来,即使是不惜成本保住它,也不能保证后续会盈利,所以没有谁会冒险把这么面前的女孩。
她还在整理颜料,一手握住刮刀木柄,小拇指弯曲翘起,动作温柔又仔细。跳跃的火光将她眼睛包装起来运去展览馆。画中人映着炉火的眼睛被泡沫纸蒙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雾了一下。
一开始,她是想将这幅画好好画完,然后当做礼物送给画里那个男人。后来,她又想私藏。现在男人离开了,她狠心将它展出,算作是一场告别。
出门前她冲了个澡,化了个淡妆,用粉底遮住脸上的黑眼圈。这些天来她都没休息好,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憔悴。
从蒙着水雾的浴室镜里,她还能看到自身上未退尽的吻痕。皮肤上深深浅浅的痕迹重叠,像牛奶里滴进去的樱桃汁,记录了最后一个疯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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