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翎的腔调，语气强硬得不得了。
最后四个字一出，宋千翎吓得一缩肩膀，面带歉意地去看周佩弦，却?见他乖巧点头：“嗯，我听到了。”
他似乎，是喜欢被人管着的。
或者说，喜欢被人关心着，不论以多严苛的方式。
那些让她倍感压力的管束，于他却?是求之不得。
直到夜里快九点，范琴才终于回家。
病房里一瞬间安静了许多。
大?概那一觉睡得太久，周佩弦看起?来还很精神，神情恬淡，比苏醒时恢复了少许血色。
“真的不用?通知你爸妈吗？”宋千翎犹豫着问道。
周佩弦看起?来很平静：“不用?，我和他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宋千翎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周佩弦轻捏了两下她的手?，像是在反过来安慰她。
“就像刚刚伯母说的，有什么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吗。我和他们说开后，其实?心里挺痛快的，我想他们应该也是。如果一辈子?把我当?成我哥，转交他们无处安放的爱，他们大?概也会难以忍受。”
看他的语气，好?像真的已经想开了。
但还是在下一秒，轻声地自言自语道：“以后我就是孤儿了。”
宋千翎下意识摇头：“不会的。我想，我爸妈应该很乐意当?你的新父母，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话。”
周佩弦看着她，笑了一下：“真好?，那我又有人要了。”
其实?最初，他对他哥除了来自年幼者的害怕和敬重，便是一点点嫉妒。
嫉妒他可以不费分毫地得到父母的爱。
而这些情绪转变成纯粹的恨，是在最波动混乱的青春期。
是口无遮拦的少年，也是锱铢必较的少年。
那次母亲从外?婆那捎了些梅花糕回来，摆在了茶几上。彼时兄弟俩不在家，等他们一道回家时，周佩弦一眼?望见茶几上的梅花糕，认出那是外?婆的手?艺。
他抱起?一盒梅花糕就要往房间走?，却?被周佩韦拦下，说什么也要他分自己一半。
周佩弦分明记得，他不爱吃甜食。
一个不肯给，一个非要抢，争执间木盒落地，梅花糕四散，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变得不堪入目。
一瞬间，周佩弦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气得开始对周佩韦拳打?脚踢，但周佩韦到底长他三岁，体格也更健硕些，轻而易举便将他按倒在地。
母亲从房间里姗姗来迟，望着面前的景象大?惊失色，听着周佩韦给她讲了来龙去脉。
那次周佩韦难得没有添油加醋，周佩弦也很清楚，蛮不讲理的是他。
但他就是委屈。
周佩韦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独占一盒他根本不爱吃的梅花糕？
听完后，母亲将他训了一顿，并安抚周佩韦，说回头让外?婆单独做一盒给他。
在教育兄弟俩这件事上，母亲向来很有效率。
第二天，周佩韦就得到了那盒梅花糕，特?意来到他面前，挑挑拣拣地吃着。
“你知道吗，像你这种性格，是不会有人爱你的。”周佩韦的手?里还拈着一块梅花糕，一字一顿，“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
他一拳将周佩韦抡成了轻微脑震荡。
那是他第一次在和周佩韦的打?斗中占上风。
只是后来还是被父亲压了一头，打?到半死不活。
虽然那天他挥出了那一拳，但并不代表，他完全不认同周佩韦的话。
相反，那句话像梦魇，萦绕在他往后近十年的人生里。
而现实?似乎也在一次次佐证那句话。
每每被人表白时，他喜欢望着对方的眼?睛。
他能从当?中望见他的钱、他的脸、他的名望，但独独望不见爱。
“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
梦魇再度缠身。
后来，他出于恶劣的复仇心理，接近曾经差点成为?他嫂子?的那个女?人。
结果他的复仇计划成了一场笑话，反让他自己深陷其中。
偶尔，他会从她的眼?里，看到一点类似“爱”的存在。
只是很快，阴魂不散的周佩韦，又带着那句话，在他的耳畔诈尸。
昨晚，寒光乍现时，他几乎是本能地扑了上去。
她是个讨人爱，也值得被爱的姑娘，如果她出事，会有好?多人痛彻心扉。
但是没有人爱他，所以就算他死了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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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躺在她腿上，望见她悲痛的眼?时。
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想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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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想他可以回到那个下午。
他不会挥出那一拳，而是会告诉他亲爱的哥哥：“那你知道吗，造了口业的人，是会早死的。”
第 52 章
周佩弦出院那天, 是宋丰阳亲自开车来接的。
宋丰阳一早得知这件事，期间也来过一回。但他向来嘴拙，不善安慰人, 两人面?面?相觑半天，他只憋出一句“加油”。
后?来，大概是自个儿也觉着尴尬, 便再没来探望过?。
而出院这天, 是宋丰阳主动表示要来接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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