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书泽的司机也来接他了,他手肘戳了一下谢程应:“记住我说的,循序渐进。”
梁然问道:“什么?什么循序渐进?”
谢程应已经听不清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了,他定定地看着前方,看着一片苍茫晦暗的街道,看着别墅里的小路灯,想着今天的一切一切。
最终定格在白芽朝他挥手时的脸。
谢程应垂下头,不自觉摸了摸脖颈挂着的项链,蓝色的猫眼石珠圆玉润,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如他的眼睛。
顿时脑海一阵电光火石,谢程应猛地瞪大眼睛,向外面冲去。
梁然在后面叫道:“你去干嘛?!”
谢程应头也不回地朝外跑,他跑了很久,跑过别墅的院子,跑过院子外的街道,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路边低头走着的白芽。
白芽听到脚步声,停下来惊讶地看着他。
谢程应这一阵跑跑地额头出了些汗,他有些喘气地站在路灯下,看着夜色里的白芽。
良久,他嗓音干涩地问:“你不是说要打车回去吗?”
他没有问的是,这里和市区离着有三十公里远,一路上数不尽的坡数不尽马路巷口,你都要一步一步用脚走回去吗?
白芽呆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说:“太晚了,打不到车。”
他在撒谎。
手机软件直接打开打车的app,甚至都用不着精挑细选,直接输入目的地,不就可以直接有车来接了。
为什么不打车。
是啊,明晃晃的事实摆在这里,他为什么不打车。
谢程应的视线落在白芽的手机上,那是个老式的翻盖手机,粗糙地甚至连黑色的铝制外壳都有些破损,散发着廉价的气息,现在的时代还有人用这种手机吗?这样的手机能下载打车软件吗?
会花多少钱?几十块。
白芽经常打车吗?他经常会花这几十块吗?
谢程应不知道。
他现在才发现,他一点自诩地和白芽最亲近,而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白芽。
白芽在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已经有些不适,转身想走又不敢走:“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他心中已经计算好了时间,从这里走到家里,快走大概得几个小时,回去的时候堪堪天亮,就直接去上学。
没想到却遇到了谢程应。
谢程应在路灯底下,他看不清他的脸色,却听得到他的声音:“别动。”
白芽便不动。
谢程应就这样从路灯底下一步步走到白芽面前,像从灯光下带来了一点送进黑夜的光。
谢程应说:“我送你回去。”
白芽怔住,摇头说:“不用。”
谢程应牵着白芽的手:“跟我走。”
白芽被拉着,他看着谢程应的背影,嘴唇动了一下,不说话了。
谢程应把他带到别墅里,找了辆车,临走的时候,凌书泽和谢程应对视了一眼。
谢程应开车载着白芽回去,他自然是没有驾驶本的,但他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开车,尤其擅闯飙摩托,从前那段时间没有开,现在还颇为手生了些,好在开车这档子事就像跑步,即是好长时间没有跑过,但也不至于迈不开腿。
白芽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等闻到了车里淡淡的香水味,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答应了什么。
他那个所谓的“小区”,说是小区,其实说不定在地图上导航都不一定找得到,又旧又破,烂铁的大门口外面是肮脏地不知道多少天不会清理的夜市垃圾和残害,恶臭的污水味道在夏天能弥漫整个街道。
白芽扭头看着谢程应俊逸冷削的侧脸,他一想到谢程应这样的人要为了他而委屈地踏足那种地方,心里就难受地不行。
而且如果谢程应看到了那样破旧的地方......
他胡思乱想着,谢程应却偏过了身子,给他系好安全带,说道:“晕车的话就告诉我。”
白芽被谢程应罩着,少年身上的荷尔蒙气息和特属于白芽能闻到的好闻气息窜进鼻子,大脑霎时兴奋起来反射性想起在衣柜里的一幕幕。
他胡乱点了点头,脑海一片空白地缩了缩脖子,等到谢程应回了座位,阻塞的血液才开始流通,心里才想起纠结要不要下车,车子却已经很轻地震了一下,启程了。
他有些丧气地仰头靠着椅背。
谢程应打开了冷风的空调,问:“车里热吗?”
白芽还沉浸在刚刚的纠结里,随口答:“没刚才热。”
他说完,两人都怔了一下。
谢程应转过头问:“哪个刚才,是你在草丛的时候,还是在衣柜的时候......还是刚刚在外面走的时候?”
白芽把头埋在西装外套里,嗅了嗅,回声道:“都不是。”
谢程应开车很稳,他目视前方,说:“你今天是打算一步步走回去吗?”
白芽很快地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傻子,从这走回去要走到明年吧?”
谢程应没有笑。
白芽的嘴角慢慢平了下来,他看着窗外一阵阵穿过的车水马龙和炫目的霓虹灯,才发觉今天一天经历太多,车里的靠背比家里的“床”还要舒适百倍,迟来的困意潮水般涌来。
谢程应趁着红绿灯间歇侧头看了白芽一会儿,看着那双闭上的睫毛不由有些痴了,直到身后传来喇叭才转过头开车,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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