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爻从各处搜来的情?报上说, 幽州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起义,正是硝烟弥漫、一团糟乱,遂将离开善慈寺的日程往后挪了挪。
整日待在寺里, 只能看和尚们念佛诵经,听枯燥乏味的木鱼声,无聊到了极点, 安平王妃甚至扭扭捏捏地来找姜念兰, 想邀她打木牌。
却是回回吃闭门羹, 恨得牙痒痒。
而被她以为故意闭门不开的姜念兰属实蒙冤。
每日起身就往善慈寺的书室跑, 找个光线照射最好的位置趴下,暖煦的阳光让人一天都懒洋洋的,不想起身?,浑然不知安平王妃登门。
阿梁端坐在书桌的另一面, 捧着一本发?黄的古书,即便她在故事?声中半梦半醒,也字正腔圆地坚持念下去。
姜念兰偶尔惊醒, 抬头?对上阿梁温和的眼,眼底辨不清虚幻与现实的雾色便会渐渐褪去。
她想念父皇,常常无法入眠,一闭上眼, 就?是楚南瑾从父皇胸前拔出血刀的场景, 听着与父皇极为相似的声音, 就?好似父皇仍陪伴在她身?边,惊恐和绞痛被驱散, 是一日最为安定舒心的时刻。
听到游子与父母分别的桥段, 姜念兰轻声问?:“阿梁,你奔波在外, 会想念在远方的父母吗?”
阿梁放下书,恢复本身?的音色:“姑娘睡醒了?”
她的腔调中还带着软绵绵的睡音:“嗯。”
阿梁笑了笑,道:“姑娘的问?题,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我的父母早就?弃了我,我自小跟在师父身边长?大,早就忘了他们的模样,若非要找个答案,那就?是不会。”
姜念兰满心歉疚:“对不起啊,是我笨嘴拙舌……”
“无妨,我不会往心上去。”
姜念兰直起身?,双手撑着两颊,不经意对上了阿梁的瞳眸。
她之前未曾细看,就?没有发?现,原来阿梁的双眼生得这般好看,像天上的星星嵌在了瞳仁里,而他的轮廓和其他五官太过瘪平,甚至可以说难看,完全衬不上这双漂亮的眼。
也正是因为这双星光辉动的眼眸,才让他的长?相抬上普通的档次。
姜念兰忍不住夸赞道:“阿梁,你的眼睛很好看,很像我的一位兄长?。”
阿梁微怔,翻书的手停顿在半空,自谦道:“姑娘是贵人,您的兄长也必是万人敬仰的天潢贵胄,我不过一个卖艺人,怎配和这样的人物相提并论?”
姜念兰摇了摇头:“并非权高位重就?能受万人敬仰,倘若不忠不义、残贤害善,在百姓心中甚至不如能给他们带来欢乐的技者,人人都想往上吐一口?唾沫,你何必妄自菲薄,认为自己身份低微,就?不配比对呢?”
阿梁沉吟道:“姑娘的意思是,在你心里,你的兄长?就?是个恶贯满盈之人?”
姜念兰沉默不语。
“姑娘流落至此,想必就?是因为那位兄长吧?但梁以为,姑娘提起那位兄长?时,眼底并无恨意,或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既淌着相同的血液,也不至落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一只白鸟扑棱着翅膀,轻盈优雅地落在窗格上,姜念兰视线挪了过去,好似看见一道雪白的弧度与橘光融为一体,自由地翔过天际。
“阿梁,你并不知,有些恨是不会浮于表面的,它?刻进了骨头?里,每呼吸一下,就?带着抽筋拔骨的疼痛,久了,就?让人心生厌倦,麻木得好似不恨了一样。活了十几?年,我倒羡慕这只白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说罢,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若我甘愿画地为牢,或许真能等来他的苦衷,给这一切一个答案。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人生七情?,怎么会不胡思乱想,我被拘禁自由,不了解外界的一切,又去判断,等来的答案是用蜜糖包裹的谎言,还是真的不由衷?”
她的面容浸润在光华下,无悲无喜,无恼无怒,好似真的没了恨意,一切不过是虚幻的泡沫,在阳光下消散无形。
她从前认为,他一直在欺骗、利用她,包括他说的爱,通通是衔着蜜的刀,她自认自己应该恨透了他,可她内心深处,仍存着对他的一丝期盼。
所以她更恨自己,在亲眼看见楚南瑾杀害父皇,竟还残存希冀,蠢到无可救药。
两厢纠缠在一起,让她每晚吃尽了苦头。
但在善慈寺这段时日,她跟着吃斋念佛,参悟了许多从前理不透的道理。
林尚、杜鸿并非见风使舵的臣子,若楚南瑾趁父皇病重谋反,他们虽不会像其他忠臣般以头?撞柱,但也不会轻易妥协,且根据秦爻搜来的情报看,各地起义不像自发?,而是一场有组织的预谋。
当?初在茸燕山猛虎扑袭时,更是天赐的良机,楚南瑾大可放任父皇不管,何必又在之后背上弑君的骂名。
人心肉长?,丧父之痛时刻剜着她的心脏,让她没有办法用理智去分析这一切,也没办法化解心中的苦痛,只能顺应时势变化,让时间给她一个答案。
阿梁望着她的侧颜,漂亮的眸子里划过悲伤、挣扎。
姜念兰敛下眼睫,从荷包里抓了一把:“今日辛苦你了,这是结的工钱,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下山去给你师父抓些药吧。”
阿梁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银钱,“姑娘今日就走了?这钱给多了。”
“这是给你们师徒二人的路费,等你师父的伤好了,便带着他老人家离开这儿?吧,除非那地头?蛇本事?通天,能将手伸向外地,你们师徒有一身?本领,以后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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