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张波光潋滟的帕子,雨过天青色浮光锦,绣着一丛翠竹。就这么送她擦脸?她把帕子按在脸上,低头擦。
叶轻舟笑了一声,看晚上这灯火通明,湖边巡城衙役极多,这苏姑娘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笑了一声道,“我这还有事,后会有期了苏姑娘。”
“您舞艺精妙,日后必还会再见的——再见之时,”男人语意含笑,“添些好颜色吧。”
苏照歌心中一动,把脸擦净抬头,只看见一个青衣洒拓的背影悠悠远去,汇入人海,不一会儿就找不见了。
中秋夜,湖边放河灯逢故人,借了一把扇子骨的力气。
……像个梦。
这一夜难得好眠,睁眼时便日上三竿了。
所谓病去如抽丝,叶轻舟这一场风寒缠绵这些天,论起来缘由应该不是淋了场雨。
他还算是年轻,身强体壮,一场雨浇不病他。真正的原因,应该还是近来夜夜梦魇。他嫌弃药汤子苦,又不以为严重,喝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没想到中秋之后竟得一夜好眠,莫名其妙便自己好了。
叶轻舟在一旁烛火上点了三根香,随即把香插进香炉里。
香案上方只有一个牌位,立在左侧,这方牌位的字体劲瘦孤绝,锋芒毕露,并不同叶家祠堂里其他牌位那般字迹端方。
“亡妻叶岳氏照歌之位——久立。”
这是他自己刻的。按道理应该再在牌位上加尊位封号,但当年刻的时候他想她活着的时候未以身份为荣,人已故去,想必与身份尊荣相比起来,魂灵更希望留在他的身边吧。
叶轻舟站在那里,目光悠远,看着牌位上的「亡妻叶岳氏照歌」……仿佛透过这一方牌位看到了她的脸。他想自己昨夜在河边放了河灯,说了两句话。
你想我了吗?才总在梦里折腾我。
我没有去另寻他人,我只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睡觉……自己一个人太难入眠了,我听人说睡得不好老得快。
我想好好的保重自己,不至于有朝一日见你的时候已经蹉跎的不成样子。我今年二十八了,每年都在等冬天等大雪,等这一年过去。他们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大概活不到那个岁数,团聚之日,想必也不会很远。
人这一生太短了……可你走后又显得太长,你种的那些花都茂盛的没个形状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手笨,怕自己打理不好,就把他们全照顾死了。
叶轻舟在心里絮絮叨叨,到后来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年轻时候哪里这么多话,现在简直像个啰嗦老头子。
正此时,房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是冬至:“侯爷您起身了吗?皇上派人来请您进宫呢。”
叶轻舟道:“好生招待公公喝茶,我片刻就到。”
大休沐的,周礼——皇上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chapter 7
也不知道皇帝要议什么事,派来的这小太监支支吾吾也说不明白。叶轻舟一路走到上书房外,心想看来事情不小,否则按皇帝的习惯,要和他说事情,小事都会拿到听雨楼去说。
门口的太监进去通传,叶轻舟便站在门口等着,秋风一阵一阵的吹,觉得天气是有些凉下来了。
上书房里出来个人。叶轻舟还以为是叫自己进去的人,刚想迈步,看清了又停住步子,笑着拱手施了一礼。
出来的是个胡子都要白一半儿的老头,后头跟着皇帝身边的张公公。白胡子老头看见叶轻舟就立刻把脸一垂,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还了个礼,极其敷衍随便地道了句:“侯爷安好。”也没等叶轻舟回话,转身就走了。
后头跟着的张公公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一愣,随即笑着迎上来:“诶哟,侯爷别见怪,和国公大人今天这是火气旺。”
叶轻舟一哂:“因为没招到便宜女婿吗?”
张公公笑道:“侯爷哪儿的话。”
张公公想这可真是,两家都是老牌勋贵,谁也不怕谁,有点什么龃龉连个面子情都不屑给。不过这和国公早年在御史台,脾气不好看谁骂谁是常事,叶侯爷往常乐呵呵个人,怎么今天看来心情也不大顺。
皇帝看他一路进来,便把手头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
叶轻舟近来很烦他这个动作,每回被皇帝抓住来下棋聊天论事,皇帝都好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吸一口气,然后就是一大长篇话扑面而来,每次都听得他心痒痒,想以下犯上,把皇帝揍一顿。
皇帝吸了一口气:“轻舟啊。”
皇帝道:“你什么表情。”
叶轻舟道:“臣惶恐。”
皇帝莫名其妙,但没纠结,正色道:“今早户部来禀,国库税收有问题。按各地官员折子上说,自长乐初年来百姓安居乐业,尤其两江一带十分富足,但国库却一年比一年的吃紧,我一直以为是安王张荣贵之流暗度陈仓的缘故,可看如今,却并非如此。”
“官员贪污自古有之,法令再严苛也没有止过这股不正之风,我本想慢慢来的。”皇帝叹了口气:“今年清理完张荣贵这波人之后户部又清算,这些年不明去处的白银竟有三十亿两之多,想必蛀虫不只一只两只,可惜隐藏的都太深了,拿不到切实的证据。”
叶轻舟思索了片刻:“您刚处置完张荣等人,朝野上下人心浮动,臣以为此时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有大动作了。三十亿两白银虽多,可如今太平年景,倒可以徐徐图之。”
“我本也如此想。”皇帝道,“可今早钦天监亦来报,前几日两江一带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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