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家,通知他的父母来学校谈话。
当我站起来主动请缨的时候,老师表现得很吃惊,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然而,老师很快就心生疑窦——她怀疑我想帮助同伴逃脱惩罚。她试图猜出我们的心思,还告诫我们要遵守纪律。不过,我俩一出校门就直奔公园,发誓再也不回学校了。
去年的某一个早晨,我的女儿让我在转角等她,她自己则跑进了一家杂货店。由于她耽搁了很久,我便走进店里去寻她,意外发现杂货店的店主就是儿时和我一起逃学那个伙伴。我们开始聊天,我女儿不得不撇下我自行离去了。
有个女孩沿着过道从商店的最深处朝我们走来,她手里拿着某样东西。我的朋友告诉我,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光都是在法国度过的。在那里,他也会常常回忆起我们当年是如何为了向父母隐瞒逃学的真相而耍尽花招的。现在,他过着独居的生活;不过,在杂货店里,有四个女孩围在他的身边,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从店铺的最深处走来的女孩为我的朋友拿来了一杯水和一颗药丸。
吞下药丸之后,他接着说道:
“她们都对我很好,不介意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一只无处安放的手不断地在空中舞来舞去;但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我用带着一点玩笑的口吻对他说:
“如果你得了某种……烦人的怪病,我有个认识的医生朋友……”他并没有让我说下去。他的手落在了一只罐子的边缘,举起了那根似乎要放声高歌的食指。接着,他对我说:
“我爱我的病胜过爱我的生命。每当我觉得自己就要痊愈的时候,一种致命的绝望感就会向我袭来。”
“不过,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如果我发现你是那种可以加重……我病情的人,我就把你女儿喜欢的那张镶有珍珠母的椅子送给你。”
我望向那张椅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朋友的病就出在那张椅子上。
有一天,他决定向我坦白他的病。那天是星期六,他把杂货铺的门锁上,准备回去度周末。我们要去赶一辆开往郊区的公交车,我们身后跟着四个女孩和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我曾见过这个家伙在商店后面的一张堆满书本的桌子上做账。
“现在我们要一起去我的庄园,”他对我说,“如果你想要了解我的病,你就得陪我们待到晚上。”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等到身后的员工都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便开始向众人介绍我。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叫亚历杭德罗,他像个仆从似的垂下了目光。
随着公交车驶出城市,沿途的风景变得单调起来。我请我的朋友预先透露一些关于他的神秘疾病的事情。他笑了笑,最后对我说:
“一切都和隧道有关。”
“车子路过那个隧道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
“不是的,那个隧道在我的庄园里。到家之后,我会带你去,不过要等到晚上。这几个女孩会在隧道里等我们。她们会跪在沿着左边墙壁排开的祷告椅上,脸用一块黑布蒙上。靠右边的墙壁则放着一排老旧的长柜子,上面摆着不同的物件。我通过触摸那些物品,来猜测它们到底是什么。我也会触摸这些女孩的脸,一边摸,一边想象着我自己并不认识她们……”
有那么一瞬间,他沉默了。他抬起手,那双手仿佛在等着触摸那些物品,或是抚摸那些面孔。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沉默,于是收回了手;他的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那些从窗口缩回去的脑袋。他想继续向我解释,但最终只问了一句:
“你明白吗?”
我勉强回答道:
“我在努力地理解。”
他望向窗外的风景。我偷偷转过头望向女孩们的脸:她们并没有注意我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们的单纯一览无余。几秒钟后,我用手肘碰了碰我的朋友,对他说:
“既然她们都在黑暗里,为什么还要在她们的头上蒙一块布呢?”
他回答说:
“我不知道……但我喜欢这样。”
他继续望向窗外的景色。我也看向车窗,但目光落在了我朋友的那个黑色的脑袋上:它就像是天边一朵静止的云;我忍不住想,它曾经还从哪些地方的上空飘过呢?当得知他的脑袋里装着关于隧道的想法后,我对它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也许,当我们还在学校的时候,在那些他将脑袋静静地靠在绿色墙壁上的早晨,某条隧道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默默形成了。当年我们逃课去公园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脑海里酝酿的那一切,不过这并不奇怪。然而,尽管当年我不理解他的想法,却依然追随着他,而如今我仍旧不得不这么做。不管怎么样,我俩仍然保留着和儿时一样的情谊;而我也同过去一样,依然不明白如何才能看透一个人。
公共汽车发出的噪声和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然而,与那条隧道有关的念头却时不时地闯入我的脑海。
当我和我的朋友抵达庄园的时候,亚历杭德罗和女孩们正试图推开庄园的铁门。树叶从高大的树木上落了下来,堆积在灌木丛中,看起来就像是杂乱的废纸篓。铁门和落叶上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铁锈味。庄园里的小径隐没在矮小植被之间,我们沿着那些小径往前走,不一会儿,庄园深处的一幢古老建筑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当我们走到建筑跟前,女孩们发出了痛苦的惊叫声:门前的台阶旁有一个摔得支离破碎的狮子像——它显然是从露台上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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