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都皇城, 凤栖宫。
白日里这荒寂之地难得有了几分人气,可一旦人烟散去, 到了夜里, 又是四下烈风激起,吹如鬼泣。
叹长情,断人胆。
白日里一行人仍旧将她安置到了凤栖宫内, 因她的癫症易因有人来犯而发作,故而谢今朝并未留人在此处看守。
梧桐树上早春的新芽一枝也未发,兰若在此处匿了多年,是这片了无人迹之地年年岁岁唯一的守护者,也自然见证这院内的梧桐树从枝繁叶茂直至菊老荷枯。
大约还是这凤栖宫久无人居, 失了活气, 亦或是当年公主的冤魂仍经年不愿离去,才致使这梧桐一年不若一年的光景,几如朽木一桩。
只可惜了这棵自千里之外移栽而来的参天大树, 堪堪生息了不过三五年, 便要面目犁黑。
古有枯木亦逢春, 但她想, 眼前的这株梧桐, 当是再等不到春日, 也等不来枝头凤择木而栖了。
云游子也正是在此时滴溜着酒壶, 吊儿郎当地走进了殿门,见兰若独自坐于阶下望着庭前朽木出神, 不由一声哂笑:
“戏演完了?”
她忽地站起身来, 双手来回搓捻, 神色登时便不安道:“我已照你说的做了, 如今可否能告诉我, 你为何要我栽赃太子妃?”
“还能如何。“云游子摇着头,晃步行至树前坐下,“那老家伙的形势是每况愈下,还以他们二人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往前趟,不知要被情网缠到个什么地步才算到头。”
“老夫也算是发发善心,推他们一把,不当一路便早些分开为妙。免得事事多顾忌,往后不论何事都将畏手畏脚不敢放手了去做,堪误大事。”
兰若闻言,本就因常年仇恨所堆叠成褶皱的眉宇皱得越发紧了些,依旧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可我这般做了,小殿下便会信么?”
看今日小殿下的神情,当时顾念着昔日自己对他如长辈一般的照料而不甚怀疑,而对着匆忙赶来的太子妃冷眼相对。
她那时跪坐于地拼命地发着疯,将矛头往太子妃的身上引,可在看见她惊愕的面容之时,她的心仍旧是万般不忍的。
那神色,她曾在娜尔罕公主的身上看到了许多回。每每被陷害,被欺骗,她都是这般的不可置信的模样。
只因疑心她的人,是最亲近信任的枕边人。
她太怕再见到那样的眼光。
但小殿下的这位太子妃,似乎定力要比公主好上许多,没有争吵也没有愠怒,便转身离去。她利用了小殿下的信任离间二人之关系,若是就此破了小殿下的姻缘,公主在泉下定然会怪罪自己的吧?
“不必乱想那些有的没的,那小子一向眼力灵光,今日也同样不会令我等大失所望。”
云游子仰头咪了口酒,咂嘴道:“上回的酒酿的不对味,涩口得很。”
“三言两语一对便能对出来的答案,他怎会不知是自己被蒙在了鼓里算了一道。”
他顺而颔首,自顾自想道:
看来他对那姑娘的情根有些深厚,只怕轻易拔不得,还须再费上些心力才是。
兰若闻即此言也稍稍宽慰了几许心神,左思右想又道:“那若如此,殿下发觉过后岂不是与我又生了嫌隙?他若就此疑我,那我又如何得以告诉他公主薨逝之实情?”
“怕什么。”
“你有癫症在身,神志不清是常有之事,届时即便面见了你,含糊不清过去便是,记得与不记得,都只在三两句之间罢了。”
云游子倚着枝干,散漫道:“不过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再者,眼下相当长的一段时日内,你也无须再与他见面。”
“这是为何!”
兰若登时惶恐且又气急,“你不守信用?你不是允诺会助我报仇雪恨吗?”
“我需要小殿下助我!不若我为何在此地等了他八年!”
“这不是你该掺合的事情。”云游子正了神色,言语也在瞬时之间恢复沉静,“逝去的人是他的生身母亲,而被覆灭的是他的外祖一族,这个滔天大恨,报也只能由他一人去报。”
“而你,时常癫症发作不甚清醒,再加之你说道先皇后死有蹊跷,你又可有半点证据足以证明?光凭着一张嘴又有何用。”
“知道你存在的人愈来愈多,你以为能瞒住那老东西几时?”
“阻碍着太子脚步的人不计其数,怎会如你所想的那般轻松简单。唯有收集到了足够的物证,将暗中操控之人就此定在耻辱柱上,才是你现身用武之时。”
云游子背起酒壶,示意兰若跟上自己,“答案是要靠他自己挖掘寻找的,唾手可得的东西,向来没有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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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太子殿下不常在殿中,太子妃娘娘也不喜出殿门,不知在景福殿中做些什么事。连带着东宫上下皆是诚惶诚恐,伺候主子们愈发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出。
而少艾倒是也颇为奇怪,如今非但不再动不动向谢今朝那头报着自己的动向,反倒是撺掇着青梧时不时透露些谢今朝的风声。
但只可惜谢今朝不大给她面子,这些日子里格外忙碌,也与琼英阁走动地更近了些,让少艾好生无奈又生气。
总归系统那边不发话,卫时谙也就不多事,不论他是去查实情也好,还是私心所致也罢,对上终究是想尽办法离开的结果,她倒也不必去纠结太多。
“殿下与那位漠北公主到底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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