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台露重, 长夜未明的天边现出如姑苏山城一般连扉遍垄的尺练素锦,化在浓墨重彩的宫墙高处, 与高阁之上良久的无声情伤荀倩。
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各执己见究不出究竟是哪方存有纰漏, 话题便止步于此,似乎像是船行至山穷水尽不得路,寻不到出口。
电光石火之间, 谢今朝不由想起那人凶煞之面,心底犹疑片刻,又恍生出一丝顾虑。
他想过有朝一日二人自会有一面得见,只是眼下一切尚未有定论,而不论他与父皇似乎又对当年之事闭口不提——
这一面, 当真要提先而来么?
“此番能证实你我二人何方对错的, 唯有八年前自北域征战而归的将军卫渊。”谢今朝目色沉沉,“只是孤并不知,眼下可算是个恰当的时机。”
“以及, 他是否愿意开口。”
“太子殿下, 此事事关重大, ”江萨亚冷了眉眼, 正色道:“若非今日殿下向臣提及八年前那场血战, 臣也尚不能得知, 臣所闻境况竟与殿下所知大有出入。”
“此事事关人命, 更事关当年真相,殿下若不查明原委, 只怕往后行事恐生误判, 届时若伤及无辜亦或令有心之人侥幸逃过, 皆是不必之举。”
谢今朝垂下眼眸, 盯着那不慎滴落于桌案上茶水的残痕, 哑声道:“孤明白。”
“只是为求清明,也防卫渊对孤不愿说实话,孤可请阁下不日回北域,查清当年北狄覆灭一事的背后因果。”
待一切了然,谢今朝起身离了那高阁,复而登临轼车之时,才终是松了此前攥出血痕的指骨,抚着内壁车架涩声吩咐道:
“即刻回东宫。”
今夜那花蕊灵露倒不甚刺激,毕竟得须他先前便预料到今夜漠北来使的来路不甚清明,率先施针封穴,免去吸入情香之苦。
但奈何那参汤之中别有用心,被人做了两手准备,如若不以身入虎穴,或许尚得不到今夜以把柄或实析为情所勘获的情报。
只是忍得了一时尚还罢了,这药力来历不明,随着时辰的推进药力越发迅猛,眼下被阁楼之外的冷风一浸,更逼得人热汗津津,如坠烈焰,被焚烧攻陷。
自东南至西北角,若是自东三宫外穿行还算不上如何遥远。谢今朝扣着窗几的手手背泛起青筋,只觉比年前从北疆行至上京还要漫长。
他的自制力已经不足以对抗完全的药力,但他以仅剩的理智警醒自己,今夜谙谙有恙,未曾陪伴身旁已是过错,更令谙谙误会,如今绝不可以这般面貌去扰她清梦。
终是得了那轼车一句落,谢今朝下了车架,却同鹤尘一并自角门回了紫宸殿中,未曾被正门前的任何人见到,也并未惊动任何人。
夜凉如水,谢今朝只身浸在比寒露还要冷上三分的池水中,面色浮现的薄红仍旧迟迟不得退去。
“殿下,若不然还是谴姜近侍前来问问,是否有药可解?”鹤尘眉宇凝滞,面色担忧,“时节料峭,属下怕殿下寒气进体,被冷水过坏了身子。”
“不必,你且出去候着吧。”
谢今朝忍着游移在体内的不适,阖着眼眸:“北域春毒,唤了旁人来也无用。你只消去前院打点,与管事通一声话便是。”
“太子妃那处便不必报了。眼下应已歇下,待孤了却这余毒,明日自行去解释。”
鹤尘别无他法,只得依言回了殿前,自是嚇了掌灯在正门前候着的张管事一惊:
“太子殿下是何时已回来的?”
“这你便无须管了,殿下传我来通报一声,管事可去歇着了。”
行于游廊之中,鹤尘跟随在张管事身后,仍不由思虑道:
他虽为不甚解风月之事,但少时跟着师父走镖,也未曾少听闻过类比春|药的奇毒,此药刁钻至极,惑人心智最是可怖,也由此拿捏甚多人的命门,犯下多少荒唐事。
但除却此,那些高门贵胄里多为权门指婚,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夫妻不愿结合,也不乏有用这些手段促成好事,以期二人和睦生情的姨婆们。
如今殿下已有妻室且感情甚笃,眼下中的又是唯有情|事可解的春毒,何不寻太子妃缠绵更迭,一来这情毒可解,殿下也无须受被寒气侵体之苦;二来夫妻之间玉枕乌发悱恻,也能做闺房调情之乐,感情愈盛。
只是转念一想,若当真如此,以殿下的性子,定会觉此举有失敬重体己,实为欺人之事,更是对太子妃娘娘的不尊。
鹤尘轻叹口气,在三更天里幽幽散去,所幸自己方才并未与殿下当面提起。然则眼下被训斥谴去领罚的,当还要再加上他一个了。
“鹤尘?”
他方回过神来,望着神色有问询之意的张管事,面露不解:“怎么了?”
“无事,我同你说了一路的话,你倒是只字未应,可听得了不曾?”张管事皱着眉,“这般动静,还是先行报了殿下为好,免生事端。”
鹤尘这才清了清嗓,正声道:“今日事多冗烦,我有些疲累走神,劳烦管事再与我说道一番,是出了何事。”
“是这样,”张管事应声颔首,将手中提执的灯抻了抻,“太子妃娘娘今日身子抱恙,回宫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只是不知为何到后半夜,忽而召了浣衣司前院的两个婆子前去,不知说了些什么。”
“自那两个婆子出了殿门后,便回去歇下了,而后娘娘又请了殿下身边的姜近侍前去,约莫得留到了亥时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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