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谙紧紧盯着那一处的异样, 指尖不觉攀附而上,细细摩挲那微小却令人咯麻的凸起, 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她倏尔将手无力滑下, 无意磕碰正放于镜台前架上的铜盆,险些将水倾翻在地。她在一片无主之地找回自己原本的神志,想要确认些什么, 指节不住又用力抓攥盆沿,将里头的水复而又带洒了些。
少艾在殿门外候着半晌,却听得殿中咣当作响和水漫倾溢之声,再进门去便见得这副光景。
铜盆半倾,水漫满地, 沾湿卫时谙迤地的襦裙, 可镜前人却浑而不觉,仍旧是一动不动。她半个手掌还浸在水中,抓着那半倾的盆沿, 任来回撞击成波的水肆意倾洒, 双眸却直直盯着镜中某一处不愿动作, 实为令少艾觉着蹊跷。
“娘娘, 怎么了?”少艾想了想, 走至卫时谙身前矮下身子, 借力将那铜盆扶正, “娘娘小心些,这水已洒了出来, 将娘娘方才换上的衣裙都给沾湿了。”
“不若娘娘去换一件?虽说殿内点了炉火, 可这夜寒露重的, 受了寒气总归不好。”少艾注意着卫时谙仍旧苍白的面色, 小心道:“再者, 娘娘小日子来了,身子抱恙,还是快些换身干净的寝衣去榻上歇着才是。”
“少艾,我出嫁当日替我梳妆的嬷嬷你可知晓?”
这一番顾左右而言他的话令少艾属实是有些无所适从,可她秉着这些年做下人的本分,不去多过问主子们的事,只依言蹙眉回想片刻,方点着头应道:
“替新嫁娘梳妆面的婆子一共有三位,两位是东宫的嬷嬷,还有一位是从内宫里调拨来的掌司姑姑,娘娘说的是哪一位?”
宫里头的不好请,卫时谙如是想着,松开了抓着盆沿的手,看向被泡得有些发白的指尖,低声到:“东宫里的那两位嬷嬷,如今尚还在工么?”
少艾忙应道:“在的,尹嬷嬷被拨到了后院掌事手下的浣衣司,另一位方嬷嬷也是管裁衣进布的活计的,前阵子回了襄阳老家,这两天方才回宫。”
“劳烦你,去将她二位请过来。”
少艾闻言怔愣片刻,复而有些不确定道:“时辰已不早了,娘娘为何要寻她们过来?娘娘衣裙还湿着呢。”
“无妨,这里我会打理,你便去请吧。”卫时谙搁下那拆了一半的发髻发簪,扶着桌案站起身,向神情不解的少艾再次致首道:“劳烦你了。”
————
胤都,护城河。
今夜高阁之上术傩戏,也算是地方风情不那么明显的胤都所少有的神性地学。
前阵子因着各种事宜而忙碌不已,还要盯着南兖那边的动向,如今趁着主子生辰给自己告了假,姜昀黎也终是抽出自由身来到人间走走看看。
皇帝坐于庙堂,是个信煞神佛之人,却在胤都地界禁神学玄策,左右想来也不过是要不遗余力巩固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主君地位。
胤都的子民活在天子脚下,撑破了胆量贡奉的神明也只是皇帝一人,哪里还有九天神佛什么事。皇帝奉天地之命统治万民,生于神却要大于神,这便是所谓帝王英名。
不过是要百姓麻木而已,人活在世,若不是皇帝政绩尚可,若不是为了保全自己,有什么必要如此俯首称臣呢。
他配为神明?
姜昀黎不由摇头失笑,他当然不配,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如今适逢主子生辰,皇帝却破天荒要花如此大阵仗庆贺,宴请百官赐福尚不足够,还要天地百姓同庆,在护城河畔设傩戏驱瘴祈福,引得世人皆叹皇帝对太子的器重。
可这究其是好事还是坏事,似乎还没有定数。
俗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只要一日皇帝未曾下龙台,这储君之位仍旧是众矢之的,而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鬼魅魍魉正在步步紧盯且紧逼着主子,便盼着何时出个错漏能够乘虚而入,让主子一朝失势,这个手段在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又屡试不爽。
想要将人从高台拉下实在容易,那些经年累积而成的东西却在快到一瞬之间分崩离析。同样觊觎那个位置的所有人,即便是最终的念想各有出处,可也能在对准一个目标的时候格外的同心一体,但凡有软肋存在,一招下去便是死地。
所以究竟是皇帝老糊涂了,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呢。
高阁之上的一声乍响惊起了姜昀黎的思绪,令她无端回忆起今夜此行的最初的念想,大概也就是因为宫城外少见神学游行,才叫她放下了想了好久也没喝进口中的美酒,而是转而走入了烟海之中,去凑凑久违的热闹。
好久未曾踏足人间,似乎都要忘了人间本来的样子了。
姜昀黎随着人群涌动到了进了巷道,又在左右拥挤之中还得空在摊位上一众看起来阴森森的面具里挑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狐狸神的面罩卡在脸上,遮去了大半面容。
灵狐在南兖,算是四大吉兽之一,是祥物。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难免因人潮汹涌而看不清方向,姜昀黎索性也懒得去考虑太多,就这么跟着前头的人一路往前走,终是到了一处镶金匾的大门前,其上赫然是阁楼高塔。
也不知为何,这些人群到了门前便停下了步伐,只是跟着那忽远忽近的傩鼓声拊掌跺脚,似乎都只是凑近门前而不敢前去一探究竟的模样。
姜昀黎个头小,费了好大气力才挤出去到了门边,伸出脖子一看究竟,原是那门边有个伙计正收着银钱。
难怪这些百姓只是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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