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找到了个帮手, 努尔古丽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纸页展开,言语生涩道:
“烦请帮我看看, 写得……什么?”
那为首的侍婢仔细瞧了一番, 而后解释道:“公主,这上头是说,次日在马场设有击鞠, 请公主届时同漠北使团入阵参加。”
击鞠?
那又是什么?她在漠北之时从未听闻过。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宫婢又添上了几句道:“击鞠与蹴鞠的打法相似,又从蹴鞠当中延伸得来。马毬所用的球状小如拳,须得用毬杖击打,而游戏者乘马分两队, 手持球伏, 共击一球,以打入对方球门为胜。”
努尔古丽听了个云里雾里,没太管顾着这所谓“击鞠”到底是怎么个打法, 而是心下已然对于明日要出头露面感到了丝丝缕缕的恐慌与紧张。
胤都皇家的集会, 她与王兄他们作为外来者, 本身就是被排挤笑话之辈, 更何况她如今的容颜被毁, 虽得众人或许不敢在明面上对她有何诟病, 但背过身去又会如何看她编排她, 谁又能知道呢。
明日的击鞠,虽说马术对她这等自小生长在大漠的女子来说, 确是不在话下, 可这打法她既不相熟, 带着面纱又行动不便, 又召她前去做什么呢?难不成是要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么?
“这是尚衣局为公主备下的骑射服, 烦请公主过目。”
一旁的随侍狄丽瞧出了努尔古丽的挣扎与迟疑,便先行朝着那为首的宫婢行了一礼,而后接过了她手中托举着的成衣,将她们一众人引进了室内。
作为外来之客,这些宫婢对琼英阁内的陈设构造要比努尔古丽主仆二人熟悉得多。
看着她们拿着锦被床褥在阁楼之中上下忙活着,努尔古丽只觉得一种陌生的质感和对明日的集会的恐慌在心头乱窜交织,只在这一瞬之间,哪怕身旁还站着自小陪着她长大的狄丽,她也仍然有一种被天地所抛弃的绝望与无助。
她的直觉也同样告诉她,来到大胤注定没有回头路。
一时被弃,便是永远被弃。
她是质子,也是棋子,必要之时,更可以成为弃子。
随着来往宫婢的进进出出,一室之内终是得来了平静。
努尔古丽将自己拉回了神思,抬头望着穹顶之上明晃晃的宫灯。那上面似乎还印有漠北砂岩壁画之上或坐卧或飞升的神佛,又或是一众善歌弹乐的身姿曼妙的仙娥。
四周的纱帐帘帏都印着藻井联珠纹,用料也是北域最为名贵的灵湖玉露真丝提花缎,合屋之内除却床榻,端的是仿照着北域的模样纹理而来。
这陈设布屋之人,似乎是想要给她传递一种信息:
姑娘,莫要想念家乡。这儿便是独属于你的一番天地,与你所思所念的家乡意味一模一样。
这儿便是你的慰籍,就将此地当作你的归属吧。
努尔古丽垂下眼帘,心中并无看到这般令她熟悉的物什的半分欣喜与眷恋,只有无尽的讽刺与痛苦。
他们为她打造了一个媲美西境王宫的空中楼阁,以为这般就能令她安心地待在此处寻求安慰,在时间地的日夜打磨之下终将适应这片陌生的土地。
可这一切似乎太过想当然。
即便是再像又如何,她每每沉浸在这方幻梦之中,可打开殿门,入眼又是刺眼的红墙绿瓦,将她从梦中生拉硬拽起,再把她放入煎熬的烈火之中炙烤。她反复沉溺又清醒,在梦中不断轮回,便会有锋利的尖刺在她每一次醒来之时,朝她狠狠扎下,令她痛不欲生。
何必呢。
该接受的终究还是要接受,该面对的即便再想逃避,也终究会被现实拖至那残忍的事实身前,与它短兵相见。
她虽是自小受着万千宠爱长大,但不是那等矫情幼稚的人。眼泪如今流干了,便也不要再去挣扎些什么虚妄的东西,就当这使命,是还了这么多年高枕无忧的恩情罢。
努尔古丽屏退了宫人,看着狄丽满脸踌躇地站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方才我去柜中查看了一番,那些宫人只备了中原的寝衣,式样有些繁复,公主不若还是换咱们带来的行囊里一贯穿的寝衣。”
“不必了,”努尔古丽的眉眼之间显露出沉沉倦意,拂了拂手道:“就穿她们备下的吧。繁复便繁复了,入乡随俗,迟早都是要学着这边的规矩的。”
她支着麻木的双腿,从榻上站起身,接过狄丽递来的银盆净了面,又洗漱了一番,才回到了床榻上呆坐着。
她盯着被褥上的孔雀飞翅散金花喜纹,仿佛被人抽干了气力一般,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狄丽跪在床榻的边上,看着公主这般涣散无神的模样,不住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她那样明艳动人的脸庞,如今却只因为了避免祸端,作弄成这般不堪入目的模样,怎么令人不叹息痛恨!
她轻轻拂上努尔古丽面庞上的溃烂疤痕,颤声落泪:“公主,您的脸……”
努尔古丽不仅回想起在王兄怀中失声痛哭的那一幕,有些释然地笑笑:
“无碍。这药出于我漠北,并非绝不得解,只是我还不想治罢了。”
“我这张面容,若是保留本身的样子,除了能招人嫉恨徒生事端之外,又有什么旁的用处呢?倒不如就用着如今这般模样,也少令旁人将矛头对着我。”
“待王兄与使臣他们走了,这偌大的疆域之上便只剩下了我一人。我如今只求有命能在这异疆苟活着,起码能保下短暂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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