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朝定定看着眼前姑娘的眼眸, 久久未曾言语。
她总能给他不一样的答案。
此前她同他说,苦难仅仅只是苦难也是, 如今又同他言起的也是。她总是能在他沉如死水的一汪深潭之中激起一尾惊浪, 拂乱他的心绪。
告诉他,他并无他想的那般不堪而孤独。
他还有她。
他轻轻将面颊与她的脸庞蹭了蹭,细腻的肌肤相贴与抱紧的双臂便使他们在灵魂的交触和渴望的洪流之中合二为一。
稀释埋藏于眼中的言语, 在内心的断裂之处支起一方避难之所。
神明如她,若萤火在夤夜之中挥散不去的微光,却有着能引人走出渊海的能力。
“谙谙,你说的话,令我想起了母后。”
他的声线在夜色朦胧之中显得尤为缱绻低沉, 如寒枝冷玉一般在她的耳畔轻呢:
“儿时, 母后曾同我说起,在所有德行之中,她最看重的便是真心。”
“她说, 拿真心换真心, 便是人与人之间最重的感情。而她与父皇, 便是这样的感情。”
谢今朝阖着眼眸, 依稀还能记起那时母后拥着他, 在哄他入眠时的温柔的眉眼, 和提起父皇时的眸中流露出的爱意。
母后是父皇前去北狄亲迎回大胤的正妻。螽斯门与凤栖宫, 都是按着北狄的式样来,甚至连中原的文化也未曾融入许多。
想来这等足够的重视, 和父皇给予母后的情深重义, 才可触动了母后, 如此认定父皇不会负她。
只是他那时年少不懂, 也记不起许多事。他只还能隐约想起, 不知是从何时起,母后面上的笑容便愈来愈少,与父皇相处的时日也远比以往要少了许多。
每每问起,母后总是抚着他的脸庞道,父皇忙着治理朝政,要务繁忙脱不开身。
他当然是不信的。
如若只是如此,那母后眼中的郁色与无法令人忽视的沉寞又如何解释?
直待那位新入宫的妃子一身华冠丽服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恍然明白一切都是因由什么。父皇纳妃嫔一事他并非未曾听闻,只当是又如从前一般,为了制衡那些朝臣,将一个个无辜的女子抛入了后宫之中,便不再去管顾。
可他终究是高估了父皇的自制力。
起初这西南王最小的女儿入宫一事,的确在朝廷当中激起了不小的水花,也引得一众之人哗然。
但他毕竟不经前朝之事,想当然地便以为不过新入宫的佳人罢了,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也撼动不了什么。
可短短数日不闻,这所谓后宫的新人竟是平步青云,以成了后位仅是一步之遥的妃子。
看着她珠翠玉帘,身披黔南奉入宫中的彩锦,日日不重样。那方织锦连母后也不过只得了五匹而已,她却能如此挥霍,于其身气派便可窥见她的荣宠加深,比一国皇后还要招摇。
他想他当知道母后眼尾流出的哀愁是从何而来了。
所谓真心换真心,总有一人是借口,而一人还在当真。母后的真心究竟换来了什么,他不知道,父皇也不知道,只有母后自己知道。
她一日比一日不开心,与父皇之间的口角也越发频繁。直到后来,北狄一朝就要被漠北覆国,母后跪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朝父皇磕头求救,他这才看到了父皇眼中泛出的泪意通红。
在那一刻,他想,父皇应当还是对母后情意健在的。
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未能挽救回来。
那或许便是压倒母后的最后一根弦。母后的薨逝来得突然,突然得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元日后的第一天,皇城便要敲起了丧钟。
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父皇,更包括还行走在宫道之上百无聊赖的他。可这一切的预兆确是显之又显,在一众人一日一日的略过与变本加厉的失望之下不断累积,最终如此。
“以真心换真心……”
谢今朝的鼻尖所及,是卫时谙肩颈处好闻的木犀香。他沉沉闭上眼,只觉近日令他回想起从前的那些旧事的机遇颇多,好不容易入梦醒来能淡却一些,却又会因为再生的事端逼着他反复地揭开累累伤痕,心口痛到无以复加。
卫时谙知道这些天里他的状态都要比以往差一些,只是碍于如今这漠北使团已然入胤,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便是不面对也不行。
她如今也只能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慰,偏过脸去轻吻他的唇和侧脸,一遍又一遍以无声的方式告诉他,还有她会在他身边。
“殿下,母后的话是对的。”卫时谙环住他的脖颈,与他的身子贴得更近了一些,“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也是一段关系想要维系的唯一支撑。”
“如若是两个人之间走向破裂,那必然是有一方率先开始了欺瞒,开始了遮掩,所以这句话能否应验,是看人不看事。”
“嗯。”谢今朝的唇瓣停留在她颈侧的那粒蛊痣之上,听闻她这样一番解释,心中的思虑更加复杂。
她在他心头激起的想法比任何事物都要浓烈。每每触到她的身体,吻到她的唇,即便仅仅是分毫方寸,也足以令他的心尖上的一捧春池摇晃,水满倾溢。
他想象不到若有一朝能够真正的拥有她,会是何种感受,又是何种光景。
可如今他碍于这难以启齿之事,有所隐瞒,实为对所谓真心相对怀有愧意。可如若不尽快得以解决,终究会是个隐患,届时如若谙谙问起,他又该如何解释……
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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