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部时区过渡到了中部时区,时差为一小时。苏昕戴上耳机听了会播客,邵止岐就轻轻开了电台。一小时后苏昕摘掉耳机拿出书来开,邵止岐犹豫了下要不要关电台。但她嘴巴还是上锁的,犹豫半天干脆把手伸过去,这时苏昕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不用」,邵止岐便收回了手。
又过去一个半小时,车在路边停下,苏昕单独下车去邻近的小镇里解手,回来时边走边抽烟,烟被她抛在身后,被风卷着飘上了天空。
来到路边,邵止岐也在靠着车身抽烟,她听到脚步声后便起身回头,深邃的苍穹下是一车一人一条蜿蜒公路,远处连一座山都没有,只有浅浅的一层植被,实在太开阔。苏昕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把这副绝景笼罩在烟雾之中,似乎这就变成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一伸手就会消散,抓不到。
然而等烟雾都散去了,邵止岐也仍在眼前,呆呆回望这里。
多奇妙,苏昕想。
她竟身处于梦境之中。
上车后苏昕眯起眼睛说睡一会,邵止岐还是不吭声。会不会憋坏了?苏昕睁开一只眼,唤了声:“邵止岐,可以说话了。”
邵止岐这才微微张开嘴,但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苏昕就闭上眼说:“说晚安。”
邵止岐就说:“晚安,苏昕。”
苏昕便靠在窗边,随着车子如摇篮般的颠簸中满意睡去。
大约三小时后车缓缓停下,拐进一个公路休息区。这个休息区距离芝加哥城区较远,车位都是空的,就她们这一辆切诺基,休息起来比较安全。
车停好后邵止岐揉揉困乏的眼睛,关掉顶灯后出门,很小心关上车门打算去上个厕所。她刚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邵止岐?”
邵止岐停住,苏昕的声音沙哑且微弱:“快点回来。”
外头本来是有些冷的,听到这话的邵止岐却热起来。她揉揉发烫的脸应了声「好」,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昕——然后她突然跪上座位把车窗的窗帘都拉上,包括挡风玻璃上的磁吸帘子。
这样就没人能看到苏昕了。现在这个苏昕的睡相根本是毫无防备,邵止岐一点也不想分享给其他人。
现在已经是1月10日的凌晨了,又度过一天。旅途还剩下二十天。邵止岐上完厕所出来后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看远处蒙在一层薄雾里的月亮发了会呆。明明刚才还是困的,现在却清醒得不得了。
要起身的时候她又自言自语了起来:“是只剩下二十天了啊。”
三分之一的时间已然度过,如今回想过来简直是转瞬即逝,仿佛昨天她才抓住了苏昕的手,带她驶离洛克菲勒中心。然后她们离开纽约市内,途经加油站,来到了杰纳西奥,这是第一个旅途中的意外。随后她们接吻,去找橡树,去看细长的手指湖。无数个预想之外的事件发生,几乎演变成一场场轰轰烈烈的事故,最后她们重新上路站在尼亚加拉瀑布前——是邵止岐原本计划的目的地之一。再沿安大略湖往前开,经过雏菊谷仓露营地,那天没能住成,她们最后回到了酒店,度过三天烦闷枯燥的工作日。
然后,然后她们做了。
邵止岐捏了下发烫的耳朵,在后悔自己怎么没带烟出来。不过抽太多大概也不好,苏昕有时候喜欢烟味,有时候又会突然表现得非常厌恶,刚才抽过烟后她直接开掉车窗散了很久的气味。
再是住在露营地的一天一夜,美好得仿佛在记忆里化作了一块蓝宝石,和那晚的星空一样恒久,和湖面一般安逸。
“最后,我变成了苏昕的小狗。”
邵止岐开口说,不知道是对谁说。总之语气神色非常认真,似乎真的在和谁对话。
“要入戏,邵止岐。”
她闭上眼拍拍脸颊,劝自己争气一点,不要当个木头演员,不要让苏昕失望,扫兴。她可以办到的,苏昕都说她很合适了,所以怎么不行?她下定决心后又站起来,往停车场走。
快走到的时候切诺基的车门也开了,苏昕站在车旁,撩了把头发,对着走近的邵止岐招招手,邵止岐也就快走,最后跑了起来,冲到苏昕面前——好像之前也有过这么一次,当时苏昕立刻伸直手臂,竖起手掌让她停下,要她和自己保持距离。而此时此刻苏昕没有伸直手臂——她张开手臂,两只手甚至还小幅度招了招,似乎在呼唤一只小狗的飞扑。
于是,邵止岐也就这么做了。然而这只小狗并不是「小」狗,她的心态可能是,但是体型绝对不是。所以她把苏昕撞了个满怀,踉跄得几乎要倒在身后的灌木丛中。邵止岐把苏昕稳住,搂紧,把自己嵌进苏昕带着车内温度的温暖身体里,她突然埋在苏昕肩头开始呜呜咽咽的,刚睡醒的苏昕吓了一跳,她想推开邵止岐肩头看她怎么了。邵止岐偏偏死死抱住她不放,她问了好几遍才听见邵止岐断断续续说:“我,我……我在演戏。我是小狗,我没哭,不是呜……是汪,是我在学狗叫……”
苏昕哭笑不得地摸摸邵止岐的后背,一直抚上来又顺下去:“好,好。你没哭,你是在学狗叫。来,多叫几声给我听,很可爱,我想多听一听。”
这话让邵止岐哭得更厉害了,苏昕只好叹气苦笑,她一边说着「爱哭鬼」,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芝加哥郊外的天空,遮住月亮的云雾彻底散开,一片空净。
哭声也渐渐歇息,夜晚重回寂静。片刻后,苏昕再问,语气耐心:“邵止岐,为什么哭?”
带着哽咽的回答是:“因为感觉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