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我再送你一个香囊,里面是我阿耶配的秘方,可以提神醒脑。”明珪转移话题,“经常佩戴能脑聪目明,大郎肯定用得着。”
“对了,”明珪又道,“刚才谢三娘过来说,宫里已收到了此番案情的汇报,回京之后好好休息!天后恐怕很快便会召见。”
“哦?这次天后会直接下旨吗?”李凌云问。
“圣意不能妄自揣测,不过……”明珪微微眯起眼睛,“按理说,合并诸案一起调查的前提都有了,我若是天后,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桩案子,如今看起来跟贤儿确实无关,那么,媚娘这次又会怎么做呢?”
洛阳宫中,夜色已降,薄云低垂。高耸的道观上,唐高宗李治身穿道袍,凭栏望向洛水对面已经燃起点点灯火的东都城,耳边响起清脆的檐角铃声。
在他身边,一身紫衣的凤九从覆面下平静地注视着皇帝的侧影。
这位大唐至高无上的主宰者看起来很疲惫,他的面庞比上次相见时,又清癯了一些,眉心处还有几条深深的竖线。
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李氏的子孙们一直被风眩症困扰,这里面包括了他的父亲,那位前所未有的大唐天可汗,太宗皇帝李世民。
在清理了包括亲舅舅长孙无忌在内的贞观权臣之后,当李治想要大展宏图之际,这种病就像幽灵一样缠住了他。而这,也给了他身边那位武氏女子一个绝佳的掌握权柄的机会。
“媚娘跟贤儿总是争执不断,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弘儿做太子的时候一样和谐?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凤九有没有回答,李治并不在意,自顾自地道,“说到底也是母子,何必如此?”
凤九抬起眼眸,与李治一同看向远方的东都城。“天家与平民百姓终究是不一样的。陛下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世间一切的权柄,源头都在陛下的掌心里。无论是天后还是太子,他们到底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还是陛下说了算。”
“朕何尝不知解决的法子很简单,然而,做出决定却很难。”李治深深叹了口气,目光犹豫,微有怨意地道,“朕自小性格优柔,在朕以及与朕同父同母的兄弟一共三人里,太宗最欣赏的并不是朕,而是二哥。舅舅虽说为朕争到太子之位,但朕即位后,舅舅却恨不得朕什么都能听他的,干脆做他的傀儡算了。”
李治悠悠地继续说道:“就连当时朕想要让媚娘成为皇后,舅舅都不允许……后来总算解决此事,舅舅被贬谪到地方,朕偏偏又在那时候患上了头风,如果不是媚娘一直从旁辅佐,或许朝中又会涌现出一批更强大、更有控制欲的权臣吧!”
凤九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当一个皇帝回顾过去的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安静地听,这是所有臣子保全自己的办法,尤其是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时候。
“许多臣子都对媚娘不满,哪一年所上奏疏中不提后宫干政?然而没有媚娘,便没有大唐这些年的安泰,他们说不定早就因为朕的病,做出什么‘好’事来……”
“朕是大唐皇帝,媚娘是朕的皇后,可朕与媚娘也是至亲夫妻。”李治落在栏杆上的手,抓得越来越紧,直到手腕上青筋毕露,“有些事你没说错,权柄在朕手里,媚娘的权柄全都是朕给的。”
“可你并不知,太子的权柄却并非在朕的手里。”李治看向云层后缓缓升起的月亮,“东宫是大唐国本,一旦朕有什么意外,东宫便随时可以登基。太子的权柄,大部分是这个大唐所给予的,朕很清楚那不是朕可以轻易处置的范围……”
“自古以来,没有女帝……哪怕是吕雉,也不过是太后罢了……”李治的声音变得很低,他微微笑了起来,“而媚娘终究是爱朕的,作为皇后,她也必须爱朕,否则,她也就不是她了。”
凤九还是没有说话。李治这些话语中隐藏了无数不可言说的暗昧心思,而这些心思只能完全属于眼前的帝王。没有人能去揣测一条龙的想法,哪怕是一条看起来有些虚弱的龙。
多年病痛对李治的折磨,让很多人只记得天后的嚣张气焰,却容易错误地以为,那个把天后宠到无法无天的大唐皇帝,是个生性懦弱,总是躲在武媚娘身后的多情人。
然而凤九却深深知晓,李氏血脉中的杀伐果决和对权位的极欲,甚至人性中微妙的疯狂,都被这位君王一点不漏地继承了下来——
一个多病柔情的皇帝,控制着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后,胆大地利用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巧妙地平衡着身边人的权柄。
风,让凤九微微地打了个冷战,天还没有变得很冷,但在目光惆怅的李治身边,凤九的心却已经冰凉。妻子与儿子之间的权争,的确让李治有些头疼,但凤九并不会忘记,往往在争斗的鹬蚌旁边,站着的那位渔翁,才是最终得利者。
“想好了吗?九郎,你一直没有回答朕,媚娘这次会怎么做呢?”李治回过头,像拉家常一样温和地问,“从你传回的案卷看,杀人者并非来自东宫。”
回过神来,凤九终于给出了答案:“臣以为,不管是什么结果,天后都会继续查下去。”
“哦?媚娘想要的,恐怕不是‘与东宫无关’这种结果。”李治转身把目光投向宫中灯火通明处,在那里,天后武媚娘正在批阅奏折。他的皇后精力旺盛,总是喜欢在夜里做这些事,说是万籁俱寂,反而令人处理政务时更加清醒。
“天后既然让查,案子就一定要有个结果,哪怕不如所愿,查案这件事本身已是对东宫的震慑。”凤九轻声说道,“况且,从大理寺手中夺走案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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