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我不想他被剖尸……”
那宋娘子还要再说点什么,明珪却一脸不耐烦。“拉进去,在里面找个房间关起来。验完尸再审。”说完,明珪拽着谢阮进了义庄。
洪县尉牢牢记得谢阮刚才骂他是蠢材,他不敢把愤怒撒在谢阮身上,于是这个惹是生非的妇人就成了他的出气筒。洪县尉龇牙咧嘴地亲自把对方拿下,其间,他还很“体贴”地在对方嘴里塞了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手巾。
义庄里,李凌云正在那个黑色几案上摆弄工具。谢阮没心没肺地朝他走去,张嘴就问:“李大郎刚才……”
话刚说了半句,她却被明珪一把拉住,后者对她摇摇头,小声道:“方才的事他不记得,我们晚些再说。”
谢阮满心疑问,而李凌云那边已把棺盖打开,周围也围起了封诊屏,并宣布验尸开始。见时机不对,她也没再往下问。况且腐败尸首散发的恶臭,也让她实在不想张开嘴。
这具尸首因没有进行防腐,所以腐坏得极为严重,不但表面发黑,如烂泥一般,而且尸首上还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蝇蛆。尸首的头颅已被吃成白骨,为不破坏尸首,李凌云不得不让阿奴直接拆了棺材四面的木板。
面对这可怖的尸首,李凌云始终面不改色,但谢阮在一旁硬着头皮观瞧了一会儿,便已面色难看。明珪知道她生性要强,于是把她拉到一边,给她找了个台阶下。“三娘,你去一趟闲云观,取一些死者常用的东西来,顺便将那道观里的所有人一并带来问话。”
“也好,既然那宋娘子来惹事,想必死者当真是她夫君。我跑一趟就是——”谢阮也不推辞,连忙一溜烟地跑了。
“尸首表面已无法查验了……”李凌云用那个奇怪的尖头夹子从死者右小腿皮下夹起一只肥胖的蛆虫,看它在夹尖上前后扭动片刻后,用封诊尺测量了它的身长,并让六娘记下数值。接着,他又在棺材底端扒拉了半天,用夹子夹出一些破洞的椭圆形粒状物。明珪瞅了一眼,发现此物在茅房中相当常见,不过是蛆化蝇后留下的蛹壳。
他见李凌云瞧得入神,心知对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作为外行也不敢轻易打搅。
片刻之后,李凌云把那蝇蛹连同蛆虫一起放在六娘端来的金属平盘上。见明珪满脸疑问,他解释说:
“蛆虫是尸体上最为常见,也是最快生出的虫子,所以我们封诊道很早便对此虫的生活习性做了彻底的研究。此虫的生长快慢,与气温有很大关系。我们封诊道将户外的气温分为寒、冷、凉、温、热、烫六个等级。水结成冰即寒,微风刺骨即冷,秋风落叶即凉,春暖花开即温,日晒蝉鸣即热,酷暑难当即烫。经对腐败尸首的反复查验,我们发现此虫只有在温、热或烫的环境中才可生长,且气温越高,生长速度越快,并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我们目前所处的季节为夏季,属于热的范围,若尸首暴露在室外,蝇虫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蜂拥而至,在尸首上产卵,卵会在一日之内孵化成蛆虫。接着,这些乳白的小虫便以尸首为食,疯狂啃食大约五日,蛆虫便可长大到一定尺寸,停止进食,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化成蛹。经四日左右,蛆虫便可变成蝇虫,破蛹而出。此时蝇虫又会在尸首上产卵,周而复始,直至将整个尸首啃成白骨。
“目前来看,尸首虽然腐败严重,但尚留有皮肉。我在棺底也只发现了颜色较浅的蝇蛹,也就是说,这些蛆虫只化出了一次蝇虫。剩下的在尸首上的蛆虫,虽然胖硕,但体长尚短,生长不会超过二日。
“如此算来,产卵不计,孵卵一日,啃尸五日,化蛹四日,第二轮生长至多二日,那么……死者至今已死亡十二日左右。”
明珪顿感惊奇,忙翻开案卷瞅了一眼,把仵作之前的验尸记录仔细瞅过后,他目瞪口呆地道:“案卷上说发现尸首的那天,仵作验尸后确定他死了大约三日,算上耽搁的时日,与大郎用蛆虫推断的时间竟丝毫不差!你们封诊道的秘法果然精妙!”
李凌云不以为意,仿佛这很稀松平常,不值得一提。他接着拨开尸首的口部,惊讶道:“咦?他口中有土……等等,这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用尖头夹子夹住死者口中的东西,轻轻拔出。
在夹子尖端上被夹起的,是一株发黄的幼苗。
“土里的草种发了芽?”发现异样,李凌云将其口中的土又清理了一番,“嘴里还有几根……”将全部幼苗一一夹出,李凌云观瞧了一会儿,道:“通常草籽会因飓风卷起、行走携带、动物排泄等方式散播到各个地方,可草籽若要发芽,必须要有日光、水露和足够高的气温,其中水露最为关键。很多草籽无法发芽,正是因为水露浸润不足,这也是为何有些土壤未下雨时光秃秃一片,只要一下雨,很快便会生出一片绿芽。”
明珪听出李凌云的弦外之音。“死者口中的草籽能够发芽,与腐败尸首流出的尸水有一定关联?”
“有一点,但这并非重点。”李凌云皱眉,“他口中最多一把土,竟然有如此之多的草籽,说明凶手取土的地方经常有人去,且相对干燥。”
“会是哪里?”
“不好确定,但此地一定可以晒到太阳。”
明珪心想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太多,这必定是个极为笼统的结论,或许又是李凌云在“尽力记录一切线索”而已,他此时虽然不解其意,但也没再追问。
李凌云似乎也没准备深究,只是把几株幼苗塞进油绢口袋,接着便拿起铜尺在尸首各部位上比画着。“六娘记下,死者身高五尺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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