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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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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日(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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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凳子倒很精巧,跟谁学的?”汤普照将一只小板凳翻来覆去地打开折叠,啧啧赞赏。保禄笑道:“这叫鲁班凳。村子里有个寡妇叫张何氏,她丈夫生前是个木匠,给阿难打过一只玩,我照样子做了一个。老叔出去给人看病,带这个板凳方便。”

    汤普照收起笑容:“谢谢你的好意。我上次问你的学业,陶先生说你不爱读书,和乔公子整天只会疯玩。我当初把你送过去,是想让你学习中华典籍,长大了方便和他们读书人往来,传播天主教义。你这么懈怠,真是让我失望。”保禄道:“老叔,我读不下去那些‘子曰’‘诗云’的,况且我将来也不想做传教士。耶稣天主那一套,我也弄不懂。”

    汤普照厾了他脑门儿一下:“你不用心,当然不懂!你父母都是最虔诚的教徒,你生下来就受了洗,怎么长大反而不信了?我告诉你,你不信也得信!”保禄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汤普照又问:“还有,你用鞭炮把乔公子炸伤了,这是怎么回事?”保禄忙解释:“老叔,你听我讲,上个月阿难买来许多鞭炮,让我给他做个大火箭玩,忙活了好一阵子,前天才做好。他抓了只老鼠,想把老鼠捆在火箭上打上天去,我不忍心,劝他也不听,最后点着了,老鼠跑了,把火箭带倒了,打在了他胳膊上——也不是什么大伤,只是青了一片。”

    汤普照不听,让保禄伸出手来,用藤条狠狠打了七八下,疼得保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打完了,汤普照用佛郎机语说了句什么,保禄半张着嘴巴,答不上来。汤普照怒道:“我问你知错没有!这么简单的话,还是听不懂?”保禄撇撇嘴:“太难了,学不会,还是让我说中国话罢。”汤普照哭笑不得:“中国话是天底下最难学的,你倒说得溜,佛郎机语不难学,你却连句话也听不明白。记着,你是佛郎机人,必须要会自己的本国话,不然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保禄道:“既然我是佛郎机人,为什么我和老叔长得并不像?老叔是正经西洋人的样子,我头发虽是金黄的,眼珠子是蓝的,但鼻子不算挺拔,眼窝深是深,可有时候是单眼皮儿,有时候又是双的……”汤普照无奈道:“这也是入乡随俗。你从小长在中国,吃中国饭,喝中国水,说中国话,日久天长,潜移默化,相貌自然也有几分像中国人了。但你到底是我佛郎机人,做一国人,先弄明白这国的语言。我给你画的字母图,必须背熟了!”保禄吐吐舌头:“好罢,我尽力学就是了。老叔,还有一事,我想随陶先生出趟远门。”汤普照问:“去哪里?做什么?”

    保禄说,素云要嫁到济南——宋家去年来下聘礼办酒席,汤普照还去庆贺了——约定的婚期要到了,陶先生打算亲自送亲。保禄想跟着,路上照顾先生,也见识见识北方的地面儿,“在江南待了好些年,烟水气太重。”汤普照想了想道:“跟着陶先生,我也放心。你也不小了,应该开阔开阔见识。什么时候动身?”保禄道:“就这几天,临走少不了跟老叔告别。”

    这时,阿难在门口叫:“保禄,该回去了!”保禄跑出来,二人同回三棵柳村。见阿难背着个小布袋,保禄问:“又是你娘给的好吃的?”阿难嘻嘻笑道:“两只肥肥的大烧鸡,十个肉烧饼,还有两斤卤鸭胗、猪耳朵,晚上我弄点酒,咱们偷偷吃。”保禄舔舔嘴唇:“好!天天吃白菜煮豆腐,我都抽缩了。”

    回到家,乔陈如正等着:“赶紧换身干净衣裳,陶先生今天过寿,我让人送了一席酒菜过去,你俩也跟着去玩玩罢。”

    如今初秋,天气凉爽,八月十四的月亮耀如明灯——阿难说像个猪尿脬,保禄说像银盆子——难以想象明天中秋的月亮还能怎样增辉。酒席就摆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架上挂了两盏油灯,陶铭心和乔陈如分宾主坐了。乔陈如说了些恭贺寿诞的话,一招手,阿难抱上来一只匣子,乔陈如打开了:“微薄心意,权作先生寿礼。”

    匣子里,一排十个金锞子。陶铭心震惊道:“乔兄,这使不得!”阿难笑道:“先生收下罢,我们家别的没有,金子银子多多的。当年任弗届那老狗的儿子娶媳妇,我爹还送了不少银子,先生这样的人物,自然要送金子。”

    “畜生!就你多嘴!”乔陈如骂了一句,对陶铭心道:“请先生来家坐馆,寿辰要送礼物,这是规矩,先生不要推辞。”陶铭心道:“规矩是规矩,只是这礼太重,我收不得。不瞒乔兄,其实我从来不过生日的,今天只当是饮酒谈天,寿礼,实不敢当!”乔陈如拍拍他的手背:“就说咱们是一路人!我也不喜欢过生日,但无奈朋友多,每年不摆几桌说不过去。先生既然不要寿礼,那这些玩意儿,就当给侄女儿的嫁妆罢!”他摆手不让陶铭心拒绝,“置办嫁妆,去济南一路盘费,都需不少。宋老弟虽不是势利的人,但先生是衣冠中人,不可失了体面,让他们家的下人说闲话,看低了侄女儿。先生是潇洒的人,不要在金钱上面纠结。”

    陶铭心还是不肯:“若老先生执意要送礼物,金子不必,我点名要一样东西。”乔陈如问是什么。陶铭心道:“咱们村子的那三棵柳树,神位里竟没有孔子,这极不妥。老先生说话顶事,让村民改一改才是。”乔陈如笑了:“这算个什么事!我一句话就完了,这金子先生也收着。收下了,我才好说心里话。”

    相比这些金锞子,陶铭心更好奇乔陈如要说的“心里话”是什么,只得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乔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乔陈如现出狡黠的微笑:“陶兄,咱们相识好几年了。当今的读书人,比人拐子还奸诈,比泥腿子还龌龊,为了钱,可以出卖朋友,为了色,连爹娘都可以杀了,妻子孩子都能卖了。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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