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赵应禛也没想耽搁。只是此事乃生平头一遭,他郑而重之搁心底的反而上不了喉头,脑里虚虚过几遍场景还是觉得不妥,好像都不足以拿出手。
后来他干脆不再想,只等见到人再说。
他们是二十九日到卫州的,提前了三日,也算来得早。就是没想到落风门还先一天到处,休息整顿一日,正准备上昆山拜访李飞雪。
李欢欢已有六个月身孕,剑侠日夜担心,可谓寸步不离,也不让妻子下山。接待各门派的事自然全部落在昆仑派弟子身上,也亏得三年一轮盛事,安排策划的人早就做出经验来了,没有盟主莅临一切亦有条不紊。
昆山底下的「游章湖山庄」占地百亩,连接着的县城枢吴都归昆仑,上到宗族下到行商,可以说昆仑派就掌控了此处的一切。强龙不压地头蛇,官府都要让位,更莫提衙门还算不上强龙。不过这也算常态,有大宗门的地方向来都以江湖人身份自辖。
二层的竹楼与亭台交替出现,燕江支流流经枢吴,不过后山一条飞流三千尺大概与之无关,虽然到最后全都会交在一块儿。
从山上到山下的河都叫游章。
昆仑是世家大门派,自古能与少林武当并肩,手笔也大派,庭院楼阁是从南都时候就传下来的,再经每任掌门修筑翻新,建筑群已是叫人叹为观止的恢宏大气。
受邀的门派出示英雄帖后就会有人领他们往住处去。不同门派的居处也不同,这不仅是看名声大小,更看财力。给主办方的银两越多自然住得越好。
虽然上述两者向来成正比。
当然,昆仑派本就财大气粗,就是最次的院落也能叫人挑不出错来。
而像赵应禛这样没有收到英雄帖的散客则需于山庄前院登记名号,交过五两银钱再加房钱方能得到房牌。倒不是昆仑抠门,他们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避免吃撑了没事干的闲人进山庄捣乱,或者对隐姓埋名专等到这时候来寻仇的留点印象;再者,若是哪位独行侠于比试中大放异彩,他们也好承个巧。
武林大会便是鱼龙混杂之地,泥沙俱下,他们也不好做。
赵应禛于簿子上写祝与阆三个字,银钩玉唾,本人亦是雍容有度,连帮他们取钥匙的昆仑弟子也忍不住叹一声好字!
段知简去简字只书段知,林辰倒是写了原名。虽然林副官的名字也常出现在说书评弹的文章里,但比之如雷贯耳的“赵应禛”还是算不了什么,而且这两字普通,别人也只会当他们重名。
赵应禛站在一旁等他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神鬼错的剑柄,其左手手腕上赫然是路濯先前赠予的青玉平安符。
他自幼佩戴母亲带他求来的玉佛,两者总是不好都吊在胸前。他干脆将小弟给的做成了手钏,两条黑绳于玉两端凿孔穿过,样式简洁,偏偏他带起来就显得格外稳重又贵气。
游章湖山庄前院厅堂敞着大门,为了遮寒又在门前挂了布帘。东风吹来,鼓起一番潮浪,其上花蝶黄莺彩纹便逐梅香与柳色去,流霞翻滚,处处接春。
突然福至心灵,手腕玉符碰到青铜,赵应禛上前掀开长帘。
远远有笑声盈盈,轻快若未全开的青花欲燃,云淡风轻。
他未听闻来处,只瞧见阶下一人。
少年宽袖长袍,白衣画鹤羽修边,帷帽四周落纱。
他一声“劝归”来不及出口,一直偏头和路濯讲话的花旌倒是先看向了这边。虽然这一瞬惊诧更多,花楼主还是尽心尽力。
“路儿,右边。”
路濯微抬首,白纱跟着他的动作往后垂。他隐隐约约看了个不真切,但一个大概就够了,橙黄橘绿与天高之外的赤红都往那轮廓里落,塞不住了流出来的就是他的夷愉痛快,快要将那一秒挤满了。
旁人不识君之乐,就见路不问脚不沾地,以「笑拈星汉踏云步」三两下便越上楼阁。
其袖展风猎猎,齐腰的罗纱一下往后飞去,露出少年半张脸。赵应禛就看他这般奔他而来,潇洒有力,像是落笔最后一墨,行云流水,铁画银钩。
“兄长!”路濯停在他跟前,隔着一层也不减目光灼灼,实在是又惊又喜。“您怎么?……怎么在这?”
赵应禛抬手,像是要扶住他的肩膀又像是想牵他的手,最终也只是帮他理了理帷帽。
“此行匆忙,来不及给你写信。”他轻声道,还是没忍住又将白纱拨开。少年将碎发也全部简单束在脑后,额头光洁,整个人干净利落,在他面前连淡漠都褪个完全。
“我方才还在想要去找你,又想你会不会还在路上。”哪想你就来了。
路濯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上。对方一扬手,衣袖便滑下去,露出腕骨,和一点手臂,肌肉结实流畅,青玉手钏不显眼却相得益彰。
他忍不住又开心,摸了摸自己戴着的砗磲,关键还有腰间挂着的阴沉木。它本来就雕刻精细,不及手掌大小,花忘鱼以榫卯加了个外壳倒让它增大了一圈,如今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玩意儿,谁想得到里面是赵逐川的山海呢?
他不停地想拿出来炫耀,可惜不能,又只好偷着乐。
“我们昨日便到卫州了。兄长是一个人前来?”路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按捺住兴奋问道。
“不是,还有林辰和段知简。此事……”他顿了顿,“我一会儿同你细说。”
路濯点头应下。
“祝师兄?祝师兄!”底下一众落风门弟子眯了眼睛往上瞧,倒没想到是熟人,赶忙又兴高采烈地问好。赵应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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