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看来,天下一副太平模样。
台下歌舞升平,仕女柳腰,娉娉袅袅,不盈一握。
长袖飞旋,似有香气扑鼻来。
其阵势亦变化多端,分行向烛转,一种逐风斜。
此迹回回异,叫人惊叹不已。
不过在这宴会上,最精彩的表演还不是礼部编排的节目。
众人目光在歌与舞之间流转,又会不自觉往庄王一席看去。
皇帝同他谈完话,太后又握了他的手殷殷切切,最后皇后也没忍住插一脚进来。
巩妙云哪来什么话同赵应禛讲,无非是成家立室之类的嫡母叮嘱。
赵应祾冷眼在下面看着,见皇后遥遥用手指几家官家的闺秀,又拿了手帕捂着嘴笑,忍不住恨得心都静了下来。
菜上了满桌,茶酒也上了好几轮,天色已从白昼逐渐沉醉,赤乌化作一道残阳铺水面,四周淡紫光似酒浓。
赵应栎在一旁吃得用心,赵应祾却只喝了几杯茶,滴酒未沾。
他望向覆华池,池上果然有几艘精致画舫同昨夜一样挂了灯,歌姬坐在船头弹唱。
皇后让宫女下去请了三家诰命带女儿上高台来,后妃们一时笑了一片。
女子笑声缠绵,似铃似泉,似莺语婉转。
赵应祾没再看过去,拿过肖杨手里的拐杖就准备往外去。
赵应栎正在品一块炒得酥香的鸡肉,还没咽下去。见赵应祾起身,赶忙拉了他的袖子,含糊问道,“小九,你去哪?”
“腹胀,往西阁去一趟。”
八皇子还没客气地表示要不要一起同去,赵应祾便离开了。
他只好赶忙让肖杨跟上去,自己则继续解决碗里的鸡肉。
殿外有太监提灯站在带刀侍卫身旁侯着。
肖杨从太监手里接过灯来,匆匆赶到赵应祾身边,“殿下小心脚下。”
赵应祾杵着拐杖走得不快。
宫中小道平整,两边长青树枝叶葱茏,可以一条路摸黑走下去。
西阁里没有别人,修筑得小巧精致的更衣室敛香殿里也没有人。
佳肴琼露,杯酒美人,座上难得一见九五之尊,座下皆可换盏称知己。纵使醉了,也舍不得离座。
赵应祾解决完后便坐在殿内一张长凳上,微仰头看从天窗漏进来的光。
肖杨没有去点灯,就将手中笼插在墙上,红色晕开,染了好几分月色。
敛香殿四周皆有门,从里面可以将门栓上。不过赵应祾却是忘了锁这一回事,外头便轻易推门而入。
“劝规?”来人低笑一声,抬手捏了下鼻梁,“本王是真有点醉了。”
赵应禛和肖杨对了个正眼。小太监赶忙跪下行礼,他倒是模糊听到庄王说的话了,只是没听明白。
赵应祾听到声响才转过头去,见是赵应禛,猛然兴奋起来,可惜没听见庄王宛如自语的轻唤。
“方才见你离席,还以为是眼花了。”赵应禛走到他身旁坐下。
“哥哥怎么出来了?”
他松了松扣得规整的领口,“一身酒腥味,这冕服闷得难受。”他在宴上被缠得烦了。
他或许是太久没参加这种繁杂的大宴,连忍耐都不屑了。说是出来醒酒更衣,谁不晓得他千杯不醉。
杜文领了几个小厮给他拿了常服来换,对领石青长袍,以银线勾了边又绣蟒虎相斗。
赵应祾为他取下帽子,抱着站在一旁,看他重新用束发冠挽好头发。
整理完后,两人走出敛香殿,却并没有往广阳殿去,而是走过另一条岔路。
赵应禛突然道:“是我昨日想岔了,那画舫远在池中央,我们困在殿上,过去不得。”
“无妨。”赵应祾顿了顿道,“兄长不必放在心上。”
赵应禛却不再多语,领着他走到衔恩宫外,叫杜文和肖杨众人不必再跟,等在此处。
他掏出一枚的烟花弹交给管家,“若是有要紧事便发射这个。”
杜文应下。
衔恩宫环池的三面雕柱上仍旧挂了轻纱,暗风一吹,白巾翻腾,似要飞天去。
赵应禛让赵应祾将拐杖交给肖杨,又叫他扶着自己左臂。两人走到最里面。
他一手掀开长巾,眼前就见覆华池水悠悠,对岸是广阳殿不灭灯火,人影憧憧。
“往这边来。”赵应禛往边际走去。
却原来这衔恩宫临池一面不是堆砌整齐的砖瓦,而有数十级台阶延伸至水面。
赵应禛先下去,握住赵应祾的手,慢慢牵着他走。
赵应祾眼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水中灯的倒映变成巨大的螺旋的圈,天上星辰遥远得要被北风吹走,或者全部被卷进这一潭深渊;只有前方赵应禛的轮廓,连带着相握的手的力量,刻骨铭心。
“宫中人多知道从清流水榭那儿有游船可以下覆华池,不知此处也有天阶入池来。”
赵应禛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他身后有一叶小舟,其上挂了两个灯,安静得似乎在此等候了许久。
他拉着小弟的手跨入船内,这叶浮萍随他们的动作晃动一瞬,又慢慢浮起来。
“覆华池虽不比燕江宽,却也有芳草绿萋,独成一景。三哥带你去听池中歌。”
赵应禛声音低沉,说话语调不上扬反而往下落,从耳畔一直落到心间,又深又安稳。
他三哥握了楫划船,缓缓驶离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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