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若前脚从公主府出来, 后脚就遇上了额头沁出薄汗的谢庭熙。
那人脚步匆匆,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停下了脚步。
她欢欢喜喜地跑过去, 拉着那人的衣袖, 撒娇道:“夫君回来接我啦?今日月旦评可还顺利?”
谢庭熙没回答她的话, 认真打量她。
没瞧见她脸上有掌掴的红印,也没看到她的发簪有垂下的样子,还没发现她的身上有任何血腥味。
她没被打。
谢庭熙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落在她的眼里, 就是这人一直像块木头, 不说话只静默着。
崔清若又问:“嗯?”
被她拽着的人, 才慢吞吞道:“今日一切顺利。”
他又补了一句:“不是来接你的,只是顺路。”
她道:“哦, 知道了。”
公主府和他们住的小院那可是南辕北辙,原来这也叫顺路。
不过,夫君也是要面子的, 她就不拆穿他好啦。
崔清若凑近他,眼巴巴地问:“夫君,你还没回答我。今日月旦评可还顺利?”
谢庭熙沉默, 过了会儿,才慢悠悠道:“顺利。”
看着夫君两手空空的样子, 她有些担心。
月旦评, 重要的不是“月旦”, 而是那个“评”字。
评书画、评诗文、评人物, 不论好坏, 都会用一张上好的宣纸, 写下不多于十字的评价。
有人得了一句好评, 从此以后, 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有人被先贤扣了恶名声,到死都背着这层枷锁。
前者,譬如当今陛下就是因为一句月旦评,从此在众皇子里脱颖而出,乃至琅玡王氏愿意把嫡女嫁给他。
至于后者,那可是太多了。多的是风流飘逸的名士,被委了“浮华孟浪”的名声。从那以后,到死都为人唾弃。
她只想着夫君得了好的评价,利于他日后为官科举,却忘了人之偏见之大。
因为夫君的出身,那些自诩清流的士大夫,或许会带着固有认知品评他。
她小声询问:“夫君,可是今日有人为难你?”
谢庭熙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轻轻摇头,“无人为难我。”
他瞧着面色平静,似乎当真如他所言一般风平浪静。
今日月旦评,不是别人,正是崔父主持的。
她了解她父亲。
她的父亲可能不是一位好父亲,更不是一位好夫君,但一定是一个好官,更担得起旁人一句“大人”。
按理来说,他不应当会给谢庭熙差评才对。
毕竟,她的夫君就算不能说天纵奇才,那也是中规中矩里,有些许出彩之处的。
她望着夫君面无表情的样子。
而且依她来看,夫君哪里都好,王复、谢珩之之流,都比不上她家夫君。
一味试探反倒容易生了罅隙。
她还是打算开门见山,她问:“夫君,你的那张品评的纸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被她挽着的人,有一瞬间的迟滞。
她听见他道:“就是句十分普通的评价。”
她闻言轻笑。
真好,没有打击夫君的自尊心就好。
她不再询问,倒是惹得谢庭熙不免生疑。
他那双淡漠的眸子,瞧着她道:“你不好奇吗?”
为什么不继续问呢?
谢庭熙的认知里,旁人问你好坏,无非就是有个底,这人却问到一半就不问了。
崔清若笑着挑了挑眉,原本生得普通的容貌,此时此刻或许是夏日骄阳的缘故,竟徒生几分明媚娇丽。
她不在乎道:“夫君,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她不过及笄之年,只及谢庭熙的肩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眼里平和温柔的神情。
没有半分虚伪,真诚得让人心下一动。
“我只是……不想夫君难过。”
她结结巴巴道。
她从来不喜欢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怜悯、担忧、同情……这些都是自诩高位的施舍,她本就深陷泥潭,她从不以为自己是谢庭熙的明光。
相反,这个人让她从不看轻自己。
只是,这个人待她好。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在崔府那些晦涩难明的日子,在那日灯火昏黄时,那人一句“我都在”,就拨开了过往十几岁的雾霭迷蒙。
是这个人赠了她“木桃”,是这人成了她幽居后宅里的微光,她只是回赠他“琼瑶”。
给他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她想这个永远疏离,永远沉静如水的少年郎,也可以活得肆意。
谢庭熙在听见她的话时,似乎还是与往常一样。
又好像是不一样的,这人把他的袖子从她手里抽出。
她有瞬间的失落。
没想到下一刻,谢庭熙主动向她伸出手。
那双曾经带着她走过谢府前厅,也曾挑落她的大红盖头的手,如今不再隔着红绸,不再借助秤杆。
犹如那日昏礼时,这人向她两次伸手一样。
这次,他又把手伸给她。
只是这一次,没有外人,没有礼法,这个人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谢庭熙垂着眼眸:“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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