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的人太多, 路清安只好沿着内河沿岸的石板小道,往前门大街的方向走。
花灯载着美好的愿望,在江中摇曳滑过,河边多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 让路清安一个孤家寡人, 在这甜蜜的节日气氛显得中异常突兀。
卖花灯的小童都不上前来,向她兜售, 可见十分凄凉。
路清安在心里咒骂, 若是被她抓到祁然, 定将他扒光了衣服丢进南临江, 说好了陪他一起复仇,这小子居然一个人跑了,留她一个人过乞巧节!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走了好一段,石板路到了尽头,前方被吊脚的店铺截断。
路清安只好穿过小巷,走回到主街。
小巷里还有一对年轻夫妇与她同行。两人三十出头, 穿着粗布麻衣。汉子肩头骑着一个圆圆乎乎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可爱的小髻, 看样子只有五六岁。
汉子一脸憨厚, 随口问道:“姑娘也是去前门大街看‘鹊桥花灯’?”
路清安点点头,“嗯,听说很是稀奇, 去瞧个热闹。”
小女孩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 嘴里鼓成一团,含含糊糊道:“爹爹说鹊桥施有灵法, 那些鹊儿真会飞, 也要带我去看。”
路清安初到京城, 不甚识路,便跟着他们一家,一起往前门大街走去。
从谈话间,路清安得知,汉子叫铁柱,是做铁匠的,成亲以后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宝贝得很。取名叫小珠,意思是视作掌上明珠。
小珠性子也好,肉乎乎的小手硬塞给路清安一把散糖粒。
穿过三个坊,又转过一个十字路口,便来到前门大街。街面上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再往前已经走不动了。
但是一点也不影响观看,因为一座巨大拱形竹桥,横跨在十丈宽的御街上方,连接着两侧的角楼,即使隔得再远也能看见。
竹桥上方,用绢纸扎了成百上千只喜鹊,在夜风中轻轻扇动着翅膀,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此刻鹊桥花灯还没有点火,若是点上灯火,再施以灵法,真是一派奇景了。
小珠他们离鹊桥还有百来丈的距离,隔得委实有些远。小珠撒娇让她爹再往前挤一挤,只是前面也是人挨着人,一点缝隙都没有实在挤不进去了。
路清安站在他们身侧,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前方是皇城,今日皇上亲临正阳门,带着后宫、皇女们观灯,与民同乐。羽林卫在鹊桥前方设了岗和栏梢,带尖刺的拒马路障。身穿盔甲的卫兵,手持□□立在道路两旁,连成排,维持秩序。
百姓若是要后退,只有往正南方向一条路。全城万人空巷,现场少说也有上万人,这若是乱起来,发生踩踏事件,只怕要死伤惨重。
路清安又望了望鹊桥,一群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黑鸦,密密麻麻落满了两座角楼的顶层瓦片,像是来凑热闹共建鹊桥一般。
路清安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掐指算了算,戌时六刻乃是吉时吉刻,但卦象上来看,是“剥卦”。
剥卦,亦即“山地剥”,乃是六十四卦的第二十三卦,阴剥阳,阴长阳消,直至五阴一阳,阴气最凶,代表着阴盛阳衰,运势不济。【1】
路清安皱近双眉,拿出星罗盘,掐指念决,指针晃晃悠悠转了一圈,指向皇城方向。
这……这为何?难道还和天熙皇室有关?
路清安心中疑惑更深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出端倪来,指针忽然又动了,往旁边偏了半寸,指向皇城边上的一座白色巨塔。那巨塔说是塔,其实是由汉白玉砌成的一座下宽上窄的高楼,约莫三十丈,威武宏大,睥睨众生,有连接天地之势,是京城里最为高大的建筑。
路清安问身边的铁柱,“那是什么楼?”
铁柱满脸崇敬,一脸得意道:“那是玄羽门的道场啊。玄羽门,你知道吗?可比司天监厉害多了,里面住的都是半仙呢。听说掌门薛真人马上就要成为这个天下,唯一升仙的人呢。那京城要变成福地,让咱老百姓也沾沾仙气。”
路清安干笑两声,只怕不是仙气,是晦气吧。
这鹊桥怎么看都有蹊跷。
现在是戌时四刻,离鹊桥亮灯还有两刻钟的时间。
路清安决定去一探究竟,她向铁柱告辞,用力挤到人群最右边。
这已经让路清安衣衫皱成破布了,她嫌弃地扯了扯衣襟,便听有人惊喜地喊她的名字。
“路清安!你怎么在这啊!七杀呢?”
路清安闻声望去,羽林卫身后冒出一张笑嘻嘻的脸,那人一身大红织金的紧身官服,一根束缚带随意飘着。
这不是谢谨言吗?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他。
路清安见他是玄羽门的降妖师,敌友难辨,便道:“来看鹊桥花灯啊,你也知道他一向不爱凑这样的热闹!你怎么在这里?”
谢谨言领着路清安出了人群,来到被羽林卫隔出来的空隙,“圣上为了讨个喜庆,让玄羽门对鹊桥加持了一点小把戏。现场人多,又怕出乱子,门里的人都被调现场来,监察布控呢。”
路清安四下张望,神神秘秘地凑到谢谨言耳边小声道:“其实,我不是来看花灯的。我是听闻归元剑宗等那一帮伪君子要趁机作乱,所以才来阻止的。”
路清安言之凿凿,把谢谨言也给唬住了,那些玄门所谓的正宗所作所为,他也是亲眼见识过的。
“当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