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熟悉的声音, 穆延脚步稍顿,他侧目过去,就看见面含笑意的林莺儿。
她脸上的笑,有几分羞怯, 也有几分意外, 像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见穆延。
林莺儿知道, 穆延半月前就来了祝家,做了祝家的护院, 但按理来说,护院应该待在外院的, 而不是现在的内院。
且看他这熟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只来过一次两次。
迎着林莺儿的目光,穆延笑了笑,也并未开口再说些什么。
林莺儿心中不由得生出些失落来。但细想想,穆大哥的行事向来如此, 便也很快就宽慰了。
她这趟来祝家, 可是要带着不少好消息回去的。
想到这里, 林莺儿笑从心来,跟着祝家伺候的丫鬟缓步离去。
穆延过去的时候, 祝苡苡正坐在自己的雕花美人榻上绣着东西。
许是这么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在无聊的时候, 她总爱倒腾下自己的女工,练着练着, 便技艺越发娴熟起来。
就譬如这幅喜鹊登枝的绣图,若是几年前, 他要秀好这样一副完整的, 少说也要十天半月, 但现在,她只是抽些空闲时间折腾,也就是两三日的功夫,这图已经完成了大半。
她要登门拜访知县陈大人,总不能空着手去。
这样一副有些寓意的绣图,既不至于失了礼数,也不至于平白的,让人背上官商勾结的污名。
绣了一会儿,加上刚才又看了不少账,眼睛免不得有些酸,她放下针,揉了揉眼,再抬眸便看见缓步走来的穆延。
他面上含着清浅的笑,看着便让人舒心。
“拜帖已经送过去了,陈大人说,明日请小姐到府上一叙。”
祝苡苡微微颔首,“辛苦你了穆延。”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看着她开心,他唇边也不由得泛起几分笑意。
祝苡苡却并不这么觉得,穆延只是她的护卫,但现在穆延除了做她的护卫,还帮她揽了不少的事。
她招了招手,示意银丹去端一盏茶过来。
陈知县府上可离祝家不算近,来回奔波,少说都要半日。
让穆延稍作歇息的时候,祝苡苡无意瞥见他系在腰间的荷包。
看这样子,似乎有些旧了,边缘的线都有些破损。
她从前倒是没太注意,穆延居然随身带着这样一个荷包。
她抬眼过去,指了指那荷包,小声问道:“这个,用了多久了?”
穆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触及荷包时,他眸光稍敛。
那是娘亲许多年前送给他的。
娘亲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唯独只有这一个荷包,他现在还收着。
穆延想了想,“八年。”
祝苡苡不由得眉心蹙起。
她没想到,穆延还是一个这样恋旧的人。一只普通的荷包,最多也就用个两三年,穆延能用这样多年,看上去还这么完好,可见平日里必然小心爱护着。
“既然心疼它,便好好收着,”说着,祝苡苡从自己的竹篓取出一枚靛蓝的锦鲤荷包给他,“我平日里,绣着玩的,正好给你用。”
穆延定定的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似乎是没想到祝苡苡会有这样的举动。
将东西塞到他手里,祝苡苡笑着开口:“我女红还算不错,平日里那些小物件,大多都是自己绣的,也会送给忍冬和银丹一些,没什么的,你好好收着就是。”
穆延将那靛蓝色的荷包好好收了起来,随后轻轻点头。
见穆延这副郑重的模样,祝苡苡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倒是,三日后去江宁,可得要你一路护卫我的安全。”
穆延扬唇道了声好,转身离去时,又忍不住探了探怀里的荷包。
这次巡查江宁府提督织造太监贪墨一案,孟循暂领了江南巡抚一职,以这巡抚的身份,前往江宁。
但毕竟提督织造太监出身内廷司礼监,是为宦官,与大多朝臣还是有所不同。诸多考量之下,皇帝又派东厂属官掌刑千户,与孟循一道去江宁。
这位千户大人出生锦衣卫,姓高,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私交甚密。让这位高大人去查那位掌印的亲信,恐有偏颇之嫌,于是,这查案的主责,便落到了孟循的身上。
早在孟循动身前往江宁之前,司礼监的掌印便随从亲信,邀孟循会面,希望他前往江宁查案之时,能多通融一二。
孟循虽说应了邀,却没有言明态度。
司礼监内明争暗斗,掌印与秉笔素来不和,而那位据传贪墨的提督织造,又和掌印有裙带关系。莫说那提督织造太监确实是有贪墨之嫌,就算是没有,那位高大人,也未免能轻易放过他。
薛京想要借着查案一事,让孟循得罪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孟循也不介意,将这浑水搅得更浑。
孟循和刑部江南清吏司的主事素有交情,在他前往江宁之前,就对江宁纺织的情况略有所通。
提督纺织太监是一样颇有油水可捞的肥缺,再加上他又背靠内廷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即便是江宁府的知府,也不敢当面开罪于他。
为了从这江宁纺织中收敛钱财,孙提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向纺织工人收料子的价钱,一压再压,压到几乎让人无钱可赚,可工人又不得迫于朝廷,用那赚不了钱的价,将那绸缎布匹,卖给江宁纺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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