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凝霜的第一反应是正襟危坐起来。
洛长鹤竟然会给她寄信, 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满心的正剧画风严阵以待,还特地坐在了洞府中悬着的明珠旁边,借着亮光打算仔仔细细看下去。
没成想信中第一句却半点无关正事。相反, 是一句安静的、平和的、甚至温柔的问候。
“…别后日久,不知施主一切安好?”
“……前日过北漠,经过一片湖泊名叫翡塘, 极阔大极浩荡,湖如碧玺,常常有白鹤于湖心栖息,风过白羽纷纷, 仿若落雪。迦陵探查出湖中有异石, 言其烟光缤纷, 美丽绝伦, 青蓝更甚雀羽。
我因此便去寻了湖底其中成色最好的一枚石, 念及施主或许未曾见过,随信附上,赏玩、簪发均可, 若是不得眼缘, 随手弃之便是。”
翡塘…相凝霜眉眼轻轻一动, 她知道这片湖, 位于北漠边境,要横穿过渺无人烟恶兽肆虐的库齐沙漠才能到达,从前也多的是修士折在这条路上。
这样的困顿, 这样的险途,他字里行间却半点未提到。
她略顿了一顿, 这才将手里的信笺翻来翻去了好几遍, 却还是没看到宝石的影子, 又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捏起信纸摇了摇——
叮咚一声,一枚湛蓝宝石跌落于地。
相凝霜忙捡了起来,捏在指尖,对着光细看。
确实很美。
剔透湛蓝,晕出一片朦胧光辉,比群青色更清冷,比羽扇蓝更妩媚,一看这枚宝石,她顿时便能想象到茫茫沙漠之后,那片澄澈安静的翡塘湖究竟是何景象。
……也能想象到,那个素衣如雪、风姿宛宛的人如何穿云渡水,白鹤雪白的翅膀拂过他流水发尾,澄澈碧蓝湖水沾湿他素色衣袖,山山水水,隐隐迢迢,只有他浅浅低眉,于是天上月色,众生都在他眉眼间病了一场。
相凝霜有些出神。
她收过太多人的书信,兴致正浓时也写过不少,无非是甜言蜜语,情话作誓,话说的再多最终也要落在撒娇讨乖上,总之是千篇一律,不过她从前也没觉出什么不好。
但洛长鹤不太一样。
她心知她上次临门一脚跑路有些不地道,许的事后寻他的诺也早被忘到一边。然而他此时人在北漠,一字一笔、遥遥传信,兴许这一行凶险万分,他却半句没有提及他本身,只说了碧湖、云鹤、白羽,以及专注而温和的、与她分享千尺碧潭湖底,一颗不为人知的美丽异石。
只是因为她可能喜欢。
小孔雀小心翼翼的连句好话都不敢向她讨要,只敢说些最平常的话,其实心里已经垂着尾巴,委委屈屈的希望她能想起他。
相凝霜觉得自己快被他用温水泡化了。
她将这枚湛蓝宝石在指尖转来转去看了许久,连日阴雨的心情也被软绵绵的云朵包围起来,想到什么,急急忙忙跳下来,翻出了纸笔。
铺纸研墨,她兴冲冲趴去窗边,连剩下的信都没来得及看,只是想先写封回信。
然而刚下笔就犯了难。
要怎么称呼呢…长鹤?不行,有点奇怪。小孔雀?不行不行,这个更奇怪了。
她苦思冥想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又瞥到信笺上的称呼,轻轻挑了挑眉稍。他还在干巴巴的叫她施主,算了……那她就写上座吧。
于是她专心致志地下了笔。
“…上座,展信佳。您送过来的石头很好看,不过…”
她本来是想写,不过颜色还是比不上你的尾巴。写到一半却顿了顿,突然想起一则典故来。
《南异录》中写,孔雀雄者毛尾金翠,殊非设色者仿佛也。
性故妒,虽驯久,见童男女着锦绮,必趁啄之。
嗯……虽然洛长鹤总一副光风霁月高山白雪的模样,但本体小孔雀却真的很容易嫉妒呢。
相凝霜突然想逗逗他。
于是她将这句话改成了:您送过来的石头很好看,迦陵频伽说得果然没错。
言下之意便是,这石头颜色确实比你的尾巴漂亮许多。
嘿嘿嘿,没办法,她就是这样一个坏女人。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却情不自禁弯起来,眼波澄澈,是一个难得的温柔弧度。
“…您说的簪发也不错,不过总觉得做了簪花就离我太远了,还是镶成手镯比较好,低下头就可以看到。”
相凝霜咬着笔,难得有些苦恼,想到什么又觉得好笑,接着写道。
“…但我到底未细看过您的尾羽,所以难以做出准确的比较,下次让我仔细看看吧…”
洞府内悬珠光辉明亮温润,她在浅淡的光晕中以肘支额,琥珀色的眸子湿润又澄澈,弯起的弧度不甚明显,只有颊侧一点梨涡宛宛。
她继续写道:“…不知道上座意下如何,要是您不愿意,那下次见面时,您便将持珠佩在左腕吧。”
这其实又是句玩笑。
佛家认为左手是净手,右手是浊手,因此持珠本来就应一律佩在左腕。
妖女深谙推拉之道,上句看尾巴有些过火,这句就往回收了收,委婉的表示自己不过开句玩笑。
“…提笔至此,言不尽意,漠北蛮荒之所,唯愿上座平安。”
最后一句又画风一转变得十分正经,相凝霜满意的搁下了笔 ,想起什么又停下来添了几笔,这才抬手拈了个诀,让这封信又乖乖飞回来处。
嗯……洛长鹤读时会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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