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梦里是漫天的大火。
周启尊浑身冷得直发抖。他尝试着张开嘴,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睁开眼,视线被火红的烈焰扑满。火焰汹涌而来,裹挟卷杀一切的力量,周启尊急着往后躲,回头一看,后面竟也是一片火海。
大火漫无边际,连绵不断。他无处可逃,被包围在最中央。
脑袋里像杵了个打桩机,一下一下砸得他头疼欲裂。周启尊蹲下来,用手托着头。他想呼救,可还是喊不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血玉扳指——又是梦,这是血玉扳指的梦。
周启尊强忍痛苦,重新抬起头四处张望,这回梦里只有他自己,只有一片火海,不见那白发老人。
这又是什么怪梦?难道是要他在梦里烧死吗?
周启尊深吸了两口气,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血玉扳指的梦虽然离奇,但每一次都很逼真,包括痛感、情绪,都异常真实。
这次也是,只有一条悖论——这么大的火,按理说应该会引起浓烈的黑烟,但周启尊没有被呛到。
他刻意动了动鼻子,闻见这火里竟然有一股香味。乍一闻和张决明身上的味道一样,仔细辨别,又有些细微的差别——这香味要更浓郁。
“这算什么梦?”周启尊瞪着手上的血玉扳指。
低下头来,他吓了一跳!
只见一条火舌从他脚上爬了上来!那赤红的火焰就像一条纤细柔软的红蛇,从周启尊脚背开始往上爬,绕过他的脚踝,再攀上他的小腿……慢慢向上。
周启尊不能动弹,但身上并没有传来灼烧的疼痛感。反而......很舒服。火舌所过之处,刺骨的阴寒被驱散,周启尊不冷了。
舒适的温暖将他包围,头不再阵痛,意识开始昏沉。周启尊闭上眼睛,四肢脱掉力气,仰头往身后的火海里倒下去……
。
睁开眼,周启尊看见头顶的天花板。
这是梦醒了。他在旅馆里。
周启尊一扭头,果然看见了张决明的半张睡脸。
昨晚豁开的一窄溜窗帘缝还是那样细条儿,灰败的黎光从缝隙中漏下来,轻悄地蒙在张决明脸上。
天已经亮了,不过尚未亮透,按照这季节的白昼长短推算,现在大概是六点左右。
周启尊低头,见被子基本全压在自己身上,严实得都要搂出窝了,而张决明就刮了一绺小小的被角。
周启尊:“......”
周启尊给被子掀开,抻起自己两条腿看——刚才在梦里被火舔过呢。
双腿还有些微微发麻,但和先前的感觉不同了。不难受,俩腿利索,且松快,就跟刚跑完十公里拉完筋一样。
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在微微发热。周启尊搓了搓它,发觉身上也没之前那么虚了,有了些力气,就连嗓子也不再干疼。
难道一个梦,给他治好了?
太离奇了。
周启尊又去盯着张决明瞅,琢磨着等张决明睡醒,还是得把实情全告诉张决明,包括他周家的深仇大恨,以及这只托梦的奇怪扳指。
因为周启尊睡在里头,床脚又窄,想下去,他只能从张决明身上跨过去。
周启尊动作轻手轻脚,他左右两只手掌撑在张决明脑袋两侧,一条腿跨过张决明的腰,低下头......周启尊的腰板生理性僵了一下——这姿势,多少有些微妙。
单单截图来看,他这是给人“床咚”了。还是在张决明熟睡,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简直不成体统。
“......”周启尊的视线从张决明安静秀丽的眉眼上掠过去,快速翻身下床。
双脚着地,周启尊缓缓吐了口气。他在床边戳了几秒,又上前,弯下腰把被子拎起来,全搭去张决明身上,替他掖好。
“就算我睡觉不老实,应该也不会和你抢被子吧?”周启尊心想。
——八成是张决明给他盖的,盖得那样仔细,盖得那样暖和。
不是周启尊自以为是托大盘儿,张决明真的很在意他。像张决明那巴不得给他捺在兜里的紧张劲儿,哪是“萍水相逢”该有的样子。
周启尊靠近张决明,就那么杵着,他弯腰看了张决明一会儿,然后用气声问了三句:“山鬼是圣母吗?你到底为什么?你是......有点喜欢我吗?”
张决明还睡着,没有反应。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安静到呼吸都不明显,得专心侧耳去听。被黯淡的光亮照在脸上,张决明的皮肤显得更苍白,脸上那疲态扎人眼睛。
周启尊站直腰板,去窗边的衣挂上扒拉自己的外套。他从外衣兜里摸出了张决明给他的化煞符。
怕给张决明弄醒,周启尊没开灯,他趁着窗边的微亮又将化煞符看了几回。
周启尊用手轻轻搓了搓上头的明红色符文。周围光线这么差,那大红色里还闪着点点璀璨的金光,跟嵌了星星一般好看。
周启尊给化煞符揣进裤兜,这符纸,以后睡觉上厕所都得贴身带好。
不然......周启尊想想,嘴角不自觉勾了下——不然,张棉花糖要朝他发脾气。
“不要......”床上的张决明忽然不安分地动了下,同时低哼一声。
“嗯?”周启尊走到床边去。
他低头一看,张决明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睛在眼皮下慌乱地转动。张决明的嘴唇微微颤动,还在碎碎念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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