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前, 京都。
因平定卢湛之乱,孙无终被封忠毅侯,寒门刘镇被拔擢为镇南将军, 原本是不世功勋,但朝中不少人却并无欣喜之情。
沈氏、陆氏讨伐卢湛,惨败而归,琅琊王一派错失良机,越发式微。而桓奕麾下兵精粮足, 能才辈出, 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两党相争,每每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这日琅琊王一系的御史弹劾庐陵公家的小妾张氏铺张奢靡,吃鱼只吃鱼鳃后豌豆大一小块, 为取一小碗食材,白白浪费几百条鲜鱼。
而庐陵公一系的廷尉反咬琅琊王笃信道术,行厌胜之事,在先帝的棺椁附近埋了一双死鹅,对天子有大妨害。
厌胜巫蛊是大忌讳, 汉朝武帝时甚至因此废黜了皇后和太子。可元帝并未取信廷尉的说辞,却将厚厚一沓状告桓氏的奏折掷在桓奕脚下, 告诫庐陵公时局艰难,当约束家人, 不可铺张靡费, 纵容子弟行凶。
这日下朝之后,元帝留了琅琊王和沈家的后起之秀沈璋下棋。这意味自然不言而明, 桓家势大, 有心人早欲除之而后快。
桓奕见此, 焉能高枕安然?
次日桓奕借故告病,并未上朝。据闻琅琊王领着十余重臣上书,跪请天子解除桓氏兵权,外放庐陵公为衡州刺史。
衡州乃是烟瘴之地,朝中流放重犯首选。桓奕听得心腹来报,气得面色铁青,当即召集麾下将领,商议以清君侧之名,杀入宫闱之中。
只是这其中却出了一个叛徒,正是新任命的领军将军、忠毅侯孙无终。
其时宫中值守的羽林军很快投降倒戈,桓军肆行无惮,琅琊王亦被一剑斩杀于太极殿外。只是这场血洗并未就此结束。沈氏、陆氏等重臣纷纷仓惶奔逃,如被驱赶的猎物,宫妃被肆意凌.辱,无数宫女太监倒在血泊之中。
孙无终亲眼见一个高挑的女子逃奔至一处偏僻的宫殿外,被人一刀斩断三根手指。等那人抬起头来,却认出那就是往日里万人之巅的天子。
几个士卒待要逞凶,孙无终斥退几人,最终将自己的坐骑拱手让给受伤的元帝。望着四下里满目疮痍,心中惊疑不定,暗潮汹涌。
此事纸包不住火,最终被桓奕查出来。这日深夜,庐陵公怒气冲冲拜访了忠毅侯府。凌晨之时,侯府的下仆发现孙无终吊死在书房的房梁上,早已气绝。
原本想让天子死在乱军之中,嫁祸于琅琊王,可因元帝出逃,下落不明,桓奕的清君侧便成了篡逆,名不正言不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虽出了些意外,但桓氏掌天下兵马泰半,杀了一批死忠保皇党,朝中百官再不敢直言忤逆。
于是桓奕矫诏,以天子之名,封自己为大司马,都督青、扬、徐等十余州军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篡逆之初,为免其余世家阴谋反叛,桓奕又调集京口等十余地将领溯流而上,陈兵江中,震慑有心之人。
如此,禅位大典有惊无险,众臣三跪九叩,山呼天子万岁。竟无一人敢质疑这皇位来得不正。
因有孙无终前车之鉴,桓奕对刘镇自然也有所防备,谋事之初,就遣了一队士卒,扮作刘镇手底下的军士,前往宜城接臧宓。
有家眷在手中挟持为人质,还怕刘镇不肯乖乖就范么?
只是百密一疏,未曾料到臧宓这样柔弱的女子,又怀着七个月的身孕,竟能从七八个士卒虎狼环伺的情况下,安然逃出掌控之中。
这场皇图霸业,也因此成为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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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宓抽刀架在“小六哥”脖颈上,质问他的来历,可对方翻了个白眼,就无力地倒在饭桌上,昏睡如死狗一般。
也是因着臧宓看上去柔弱,性子温善和软,虽偶有骄纵之处,愈发显出内宅女子无知浅薄,这行士卒才会轻易被她骗过。
可谁能想得到,她为着不显出丝毫蛛丝马迹,就连顾嬷嬷都未透露半点风声呢?
顾嬷嬷见护送的士卒晕倒,而臧宓作色,拿刀比着苟小六,心中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到此时,这才晓得遇着了歹人,不由心有余悸,又惊又怕道:
“娘子从前就吃不得芋头罢?遇着事如何不与老奴商议,这般拿自己的身子冒险,若你母子有个好歹,老奴要如何与刘将军交待?”
臧宓将手中长刀放在案桌上,只道:“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我瞧他们心急火燎,焉知他们不会给我下药,或是威逼我即刻启程?咱们一行老弱妇孺,一旦错失良机,说不得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身怀六甲,岂能再冒更大的风险?”
臧宓又向掌柜行礼道谢道:“若非掌柜大义,我等还不知会陷入怎样的境地,还请先生受我一拜。”
掌柜忙摆手,侧身让过她这一礼,劝臧宓道:“小人这店中日日南来北往的客商也
不少,这些日子听闻京中不太平,夫人不若还是先回宜城,静候刘将军的消息。”
臧宓心中正为此事烦忧,进退两难。这些人千方百计想掳走自己,若再回宜城,虽便宜些,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回一计不成,若再生一计,令人防不胜防。下一次对方未必会再轻敌,这般大意,叫她轻易得了手。
一旦对方有所防备,她这般弱质女子,根本毫无胜算。
“往京口去的水路也不通么?”
臧宓忧心忡忡,向掌柜打探消息。
李掌柜摇头道:“动乱只在京都周边,咱们这里僻远,除了宜城军,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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