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上的匕首往他脖子上勒了勒,一道血印子压了出来,
“你便是那什么邵元?”
老道没开口,帘幕后的老皇帝倒先坐不住了,慌慌张张地起身,撑着手道:
“邵元道长?怎么了?”
这一下,倒是谁也不装了,邵元费劲地扭过半个头,咬着牙道:
“你杀了我,这么多人,今日你也活着出不去。”
“邵元道长,谁要杀你?朕看谁敢?”
芸娘看了眼帘子后颤颤巍巍地老皇帝,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天子,却觉得老迈极了,甚至不如村头老汉来得健朗,原来这表示众人畏惧的天子,天子也不过这般,会生老病死,同寻常人一样,突然间,心头像是困扰积压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被这样的人盯上,也不是那般的可怕。
她抬起头,坦坦荡荡面对着他朗声道:
“圣人,是他想害我在先,并不是我想害他。”
老皇帝哪里会信,呵斥道:
“大胆!胡言乱语!”
这话也许宫里人会怕,裕王会怕,但芸娘不会,她长在山野,两世为人,历经生死,早就没什么规矩能束缚住她。
她不惧不怕地冷静站在那儿,众人没了音,不知这个时候她要做什么,可她下一刻便将邵元头顶的帽子向下一扒,
“圣上,这就是您的道吗?”
陈荣瞳孔放大又缩小,倒抽了口凉气,原因无他,那邵元头发竟然剃秃了一块,前髡后辫,这是鞑靼的发式。
“你,你……”老皇帝哑在了原地。
而见此,一旁的人也不再掩护,纷纷扯下道袍,露出里面寒光凛冽的盔甲,陈荣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刚喊了两声,
“救驾,救驾。”
“现如今这宫殿内外都是我的人,就是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那邵元不见慌张,仰着头对身后人道:
“陆芸,你要是杀了我,那顾言便就是彻底完了,这会儿工夫,怕是甘肃那边已经入关了。”
芸娘稍一慌神,又稳下心思,把刀口向下压了压,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些打斗声,一声洪亮的声音划破四方,传到大殿里来,
“圣人,裕王带兵护驾!”
话音将落,门被踹开,裕王带着人冲了进来,与殿内的人厮打在一起,就在这瞬间,老道反手想夺过她的刀,芸娘左手一撇,直接揪住这人,他却是眼里寒光一闪,把刀要朝芸娘按下去,芸娘手上使劲,将刀口朝向他往里一插,直直插向他胸口处,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芸娘靠近,问出了一个她疑惑两辈子的事,
“为何是我?”
那老道阴森森一笑,
“胡算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那你算错了。”
她从村子里走到繁华的汴京,再从汴京走到西北的黄沙,现如今的芸娘不会再为身世抱怨不公,也不会为旁人的话而自怨自艾,她就是她,她为自己而活,
看着这老道一点点没了气息,她把匕首□□,淡淡道:
“我陆芸这辈子偏不信命。”
殿外的士兵冲了上来,老皇帝从帘子里冲了出来,满大殿血流成河,老皇帝跪坐在地只喊着,
“朕的长生,长生!!”
突然,一声将落,他像是突然没了气息,直直向后仰了过去,芸娘后退一步,看着眼前人,那陈荣太监扑了过来,
“圣人!”
他把手放在圣人鼻息底下,又猛地收回手,哆哆嗦嗦道:
“圣人,只,只晕了过去,传御医,对,要传御医。”
可那陈荣只走到门边就停住了脚,因为裕王带着人走了进来,陈荣面色惨白,向后步步退着,只见一群士兵围了上来,裕王站在晨光下,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威严,那剑尖还滴着血,
“陈公公,别来无恙。”
陈荣腿一软,伏跪倒在裕王脚边,哆嗦着道:
“殿下,奴还有用。”
裕王多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略过他走进殿内,只摇了摇老皇帝,轻声道:
“父皇?”
老皇帝有了些意识,微微睁开眼,可双眼无神,呆滞了好一会儿,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看到老皇帝这副模样,裕王沉下脸,起身站在血泊里,看了眼四下冷声道:
“把这些宫人都灭口,封锁消息,万不可将今日事透露出去。”
底下人称“喏”,裕王看了眼一旁的芸娘,与一旁跟着的将领耳语几句,将领了解意思,点点头,转身对着芸娘道:
“顾夫人确实英勇,令人钦佩。只不过后日便是寿宴,景王恐生宫变,王爷的意思现下圣人这副模样,不便让人看到,那日还需一信得过之人扮成宫人待在圣人身边,顾夫人自是最合宜人选,但夫人若是害怕,看在顾大人的功劳上,王爷也许夫人先行出宫。”
“多谢王爷美意,但不用了。”
芸娘想到去截断景王后方,生死未卜的顾言,她握紧了手里的匕首,这一次她要牢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她抬起眼,坚定对眼前人道:
“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