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可有休息?”
暮色沉沉的大殿外压着些积云, 像是个牢笼把人锁在这皇城之内,风中带来些黄纸符咒烧化的灰烬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裕王站在殿外, 看着眼前弓着腰的大太监陈荣,只见他虽卑躬屈膝的样子, 可那话里却一点也不落人下,
“回殿下, 圣人这几日才做了法事, 身体虚弱,怕是不大方便见殿下。”
裕王听到这话, 冷笑一声,这老东西自从和老三勾搭上, 惯会干些瞒天过海的营生,这宫里的人惯常有个念想才好拿捏,可这老东西没了念想, 倒越发地贪婪,他压低了声音,
“我说陈公公, 是圣人不大方便见,还是你让圣人不大方便见?”
陈荣敷了□□的面皮一拉,操着尖细的嗓子道:
“殿下说这话, 老奴可就听不懂了。”
裕王上前一步,俯下身子,望着远处那半圆的落日余晖, 微微眯起眼,
“陈公公, 我要是你, 就不把宝压在一人身上,否则你那柳巷后院埋着的那么多金银珠宝怕是没命享了。”
陈荣身形不动,像是钉在了原地一样,待那影子拉出去些,他这才抬眼,抖落两下脸皮,
“殿下,老奴不过是条狗,何必跟老奴一般见识,圣人醒着,只是吃了仙丹又吐了血,心情不大好,殿下进去后慎言。”
说完,陈荣侧开身子,头放得低低的,似要与那影子融在一处。
裕王只在眼底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从他身边掠过,一脚踏进阴沉沉大殿之中。
明明外面还有余晖的光,可到了这殿里,只觉得四处都是森森的阴冷,层层帷幔后坐着一个老者,他穿着宽大的道袍,形容枯槁,像个被掏空的躯壳坐在这宽大的基座之上,咳嗽声从帷幔后传来,裕王在殿中站住,行了个礼,低下头恭敬道:
“父皇。”
帷幔后的人深深喘了口气,目光扫了眼底下的人,拉长了嗓音,
“可是为了那新科状元而来。”
裕王神色未动,只站在这莹莹烛光之中开口道:
“父皇,顾言文试出身,现封翰林院学士倒是合理,可要再派到西北镇灾,怕是不合常理吧。”
“西北怎么了?”老皇帝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嗽两声,
“现如今朝中都是一堆老家伙,不让他去,难不成让那些七老八十的跑去西北吃沙?”
“倒也不是这个……”
裕王拧紧眉头,关键是景王的封地就在陇右,西北今年闹蝗灾一分钱都没落下,要说跟老三没一点关系,朝中上下谁能信,再加上边关又不太平,这让状元出身的顾言去,到时候悄无声息地死在漠北都没人知道。
“老二啊,虽然太子那事终究是有隐情,但你不想做第二个太子吧。”
苍老的话音从帷幔后传过来,裕王背后一凉,急忙双腿跪在地上,额头抵住冰凉的地板,上回在殿试时,只翻了太子私藏祥瑞的案子,给顾家洗了冤,重创了旧党,可到底是没把老三的手扯进来,要说心里是没点不甘心倒也不是真的,裕王张了张嘴,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心,倒是三弟……”
“够了。”老皇帝一只手抚住额角,“朕服用了仙丹,道长说不能多操劳,身子乏,下去吧。”
裕王僵在原地,看了眼那帷幔后的人,舌头动了动,可一个字也没发出声来,只得跪着伏下身子告退。待到裕王出了大殿,帷幔动了动,从帷幔后缓缓走出一人,那人立在老皇帝身侧,低眉顺眼道:
“父皇。”
龙椅上的人深深叹口气,话音搅在香炉的烟雾里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大殿,
“朕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邵道长怎么说?”
“邵道长说父皇需要尽快作法,才能延年益寿。”
景王抬头看了眼前人,幽幽道:
“父皇放心,那人已经找到了,正是陆家的那亲女陆芸,本想让陆家不动声色地解决此女,但谁知陆家没用,反让此女嫁了人,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这次儿臣亲自出手,必将此女送上祭坛。”
“这也是你让顾言去西北的原因?”
老皇帝瞟了他一眼,悠悠道:
“老三,别以为你打着什么心思朕不清楚,太子虽懦弱些,可若不是有人怂恿,他能杀了巡抚司使?”
景王听到这话,变了脸色,“噗通”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一直殚精竭虑为父皇着想,绝没有旁的心思。”
老皇帝仰着脑袋,望着悬梁上的飞龙,
“你们最好没有,朕知道,你们都盼着朕死,可仙人说朕死不了,这江山到底是朕的,谁也拿不走……”
悠悠声音散在香炉的烟雾之中,景王把头垂下,把眼里的厌恶和贪婪压在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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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娘子!”
清晨的阳光洒在街面上,昨日放榜过后,汴京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芸娘被顾言带在马上,连夜城外城内跑了一圈,回到家天刚泛亮那圣旨就到了,跟以往的状元郎一样,顾言被分去了翰林院,等到顾言前脚去述职,芸娘刚打算睡个回笼觉,就听见有人敲门。
芸娘打着哈欠,一拉开门就见那车帘一掀开,一个脸熟的人下车来,芸娘愣了下,这才想起是昨日琼林宴坐她旁边的那位女眷,只见她抱着一篮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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