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朝以来, 他们禁卫军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天家父子, 再亲密,那也只是君臣,历代皇帝没有哪个会糊涂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他堂堂禁军副统领,不能轻易应这份旨意。
皇上沉默地和他对峙了一会儿, 许是觉到不妥, 竟然破例退了一步:“也罢, 你就先跟在他身边吧, 朕把他的安危完整地交在你手里,可容不得任何闪失。”
丁文甫这才叩了头:“臣万死不辞, 必不负陛下所托。”
皇上前朝事繁忙, 中午用过午膳之后, 便又不见了踪影。
高悦行瞧着李弗襄作势又要睡, 不是保养之道,闹着他不许去躺。
这般年纪的男孩正式调皮的时候,多半成天野在外面招猫逗狗,没个消停,李弗襄却恰恰相反,除了睡就是睡, 一心只想往床榻上扑。
这样可不行。
他将来是要做少年将军的人呢!
皇上让他明天跟着去文华殿演武场, 可今天下晌闲来无事, 高悦行把他从被子里挖起来, 迫不及待地想要带他出去找点乐子。
宫中的演武场, 由于没了李弗逑的飞扬跋扈, 显得安静了许多。
高悦行见到了以前有几面之缘的五皇子, 他依然一副乌龟慢慢爬的德行,拿着小木剑半是练习,半是戏耍的,练不到半刻钟,就要吃点东西歇一歇。
今日公主也在。
她身边没有了玩伴,她本身对武艺也没什么兴趣,可能太孤独了,便坐在场边上,捧着脸望着侍卫们来来往往,嘴里还数着什么。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便看见不远处高悦行和李弗襄结伴而来,她几乎是立刻跳下来,小跑着迎了上去:“阿行,阿行,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真的好久了。
高悦行感觉公主似乎又长高了一寸,愈发亭亭玉立,姿色倾城。
很像她的母妃。
高悦行心底对公主是有几分愧疚的。
公主曾真的拿她当玩伴一样对待,可她却只将公主当做一块进宫敲门砖,用处到了,便狠心甩开,离开得毫不留恋,原本是两个人的情谊,可自始至终,为此伤怀的,只有公主一人。
高悦行攥了公主的手,问:“一切都好吗?”
公主瞬间表情微妙,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但她不打算诉苦,反而把目光转向李弗襄:“这是二……咳咳,是我的那位兄长吧,阿行,你现在又陪在他身边啦。”
高悦行道:“是啊。”
并心想,再也不会离开了,从今以后,她会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高悦行拉着李弗襄的手,牵他到身边,指了指公主,比划道:“你妹妹。”
李弗襄的表情,显然理解这个词。
他比划道:“妹妹,好。”
公主迷茫:“你们在说什么?”
高悦行笑了:“他说想和你一起玩。”
公主小小地惊喜了一下,她上下摸遍了自己的荷包,最后找出一个小小的平安扣,当做礼物送给李弗襄。在公主的认知里,初次相见的朋友,一定要送点什么以示友好。
李弗襄接过礼物,不知该如何应对。
高悦行替他做主,解了他腰上一块配饰送给了公主。
很多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打理着襄王的人情往来,熟练无比。
郑千业早就望见了这边的动静,他一直远远地看着,他身后,一个身形硬朗的年轻男子问道:“父亲,那便是我妹妹留下的血脉?”
开口的这位是郑家长子,长在西境,在沙场上摸爬打滚长大的,郑云戟。
郑千业点头。
郑云戟瞧了瞧父亲,又瞧了瞧远处的孩子,说:“听说那孩子遗传了妹妹的喘疾,而且这些年养得身体不好,至今尚未启蒙,甚至还不会开口说话?”
郑千业再次艰难点头。
郑云戟不再出声,半天悠悠叹了口气,使劲抬起眼。
郑千业终于回头看他一眼,皱眉:“你干什么?”
仰起头并不能是眼泪停止掉落,郑云戟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演武场上公然掉泪,说:“爹啊,我想云钩了。”
他是家中长子。
郑云钩出生时,他刚满十岁,而在西境那么乱的地方,父亲身为戍边将领,归家的时间甚少,母亲身为将门之女,不肯做相夫教子的富贵夫人,一直陪着丈夫守在最前线,家里的孩子便由着下人照料,郑云钩年幼那几年,完全是他这个哥哥一手带大的。
兄妹感情非比寻常,可是这些年,再深厚的感情,也快被那个冒牌货的熊孩子磨没了。
他一朝重新拾起旧情,实在难掩心中的悲愤。
与此同时,高悦行也早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七年后的西境之乱,由郑千业带兵平叛,十六岁的李弗襄随行,也正是在那一战中,他扬名天下,利剑出鞘锐不可当。
郑千业大步向这边走来。
李弗襄一见他的气度,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暂时辨不清是敌是友,本能地畏缩了一下,想要后退,在看到高悦行的那一霎,又改变了主意,尝试着上前一步,把高悦行挡在了自己身后。
小孩子的举动哪里瞒得过大人,郑千业一双眼睛看过太多的杀伐,陡然见此纯真的相互,心下不合时宜地升起百感交集。
他给这孩子的评价是——本性纯良。
可那一双与皇贵妃过分相似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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