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永安后, 除了找过杜夫人,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要和小九见上一见?或许与她谈一谈……”
“或许与她谈一谈,她就会将如今所得到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拱手相让, 心甘情愿做回那个穷秀才的女儿, 是吗?”海棠打断了成宣的问话,还低低笑出了声,“她把我推下河那天,我就知道此事断无可能了。”
“但我还是约她相见了,就为了当年在船上她替我受过, 我还欠着她一分恩情。”海棠自嘲一笑,“只不过与她相见后,连那份恩情都已两清。”
“她与沈庆仪相约在郊外相见, 我命人支走了沈二公子,单独现身。”海棠说到此处, 还是颇觉愉悦,竟噗嗤一声笑起来,“她见到我的那副鬼样子,至今想起来还是好玩极了。”
成宣光是想象那副画面, 自己数年前亲手杀害的人,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自己面前, 任谁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小九潸然泪下, 在她面前跪下,说自己当年都是迫于无奈,绝不是有心加害。
海棠在风月之地的这许多年里, 花言巧语不知听过了多少。对她来说, 小九此言,与那些要跟她山盟海誓的恩客没什么区别, 都只想哄骗她而已。
“只要她向杜家坦诚一切,我便不说出当年她加害于我的事。也算是偿还了当年的恩情了吧?”海棠不知是在问成宣,还是在问自己。
小九声泪俱下,说爹娘疼她爱她,一时间知道真相,必定受不住打击,还望海棠宽限她,多给她一些时日。
“我竟然又信了她。在等消息的这段时日里,她乔装恩客来到沁尘阁。”海棠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我记得她那副面目狰狞的样子,仿佛厉鬼从阿鼻地狱中爬出,要向我索命。”
小九嘶喊着,她说她留恋杜家的一切,留恋爹娘的疼爱,留恋沈二哥哥的温柔。她时而哀求,时而威胁,见海棠不愿松口,这才动了怒。
“她说,只要她一口咬定,天下之大,无人能证明我才是真正的杜家小姐。这一点,她倒是说得一点也没错。”
海棠又去寻杜夫人,她却未料到结果竟是一样。杜夫人一口咬定,那与她朝夕相处的才是她的亲手女儿,又拿出银两要打发她走。
“到了那日,我已彻底心死。我若是不能重新变回杜菱月,那她也休想一辈子逍遥自在!”她咯咯笑道,听在成宣耳中竟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海棠虽在那位贵人面前失了宠爱,但凭着昔日情分,还是能说上一两句。她求贵人为她牵线搭桥,终于与沈庆仪,当年的沈二哥哥再度相见。
她曾那样了解他,豆蔻少女情窦初开,心全是系在他身上。
如今数年后再度相见,她却成了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沈庆仪虽宠她,但却泾渭分明,让她清楚明了地知悉,自己永远不能取代杜菱月的地位,也别妄想嫁入沈家。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可笑那沈庆仪,到小九死之前也未曾想到,究竟是谁取代了谁!”
她苦心孤诣,接近沈庆仪将近半年,在此期间,她亦同时筹谋要杀掉另外二人。
裴誉错愕,反驳道:“不对!你与朱夫人及张氏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了她们?”
“我在建邺时,心无寄托,便成了天机道信徒。日子难熬,总要有排遣之处才好,不然怎么活下去呢?后来到了永安,我常去道坛,便结识了连蕴和方凝。”
连蕴便是张连氏的名字。成宣忽而明了她要做什么,失色道:“不是,你为什么要……”
“她们那样懦弱可怜,所以才任人摆布。要过得好些,难道不该像小九那般不择手段吗?”海棠盈盈一笑,她竟道:“这些人都是我杀的。连蕴的丈夫、朱老爷、张氏、朱夫人……他们统统死有余辜。”
她似一位画出惊世之作的大家,按捺不住要将作品展示于世人,好让人人都惊叹。
张连氏饱受毒打,方凝受尽虐待,还怀了朱老爷的孩子。她们无力反抗,只敢将痛苦悄悄向神宗诉说。她便寻来牵机药,代替两人下毒。
解决了这二人,本以为日子能过得舒心些,张氏却似乎发现了儿媳妇毒害杀掉儿子的真相,朱夫人也是伺机要赶走方凝,霸占朱家财产。
“那要杀的人,可一下子多了起来。要想全身而退,我可得想些法子。”
海棠根据天机道的传言,编出了那首童谣,让孩童在城内传唱了些时日。至于死者死状凄惨,则只为了迎合童谣,让人相信真有这么一个走火入魔的信徒。
成宣根本不信她说的话:“半年多前,你才鼓起勇气去找小九和杜夫人。你又怎会在那之前就变得如此心狠手辣,要为连蕴和方凝杀人!”
此时,裴誉亦记起了沈庆仪所说的话:“他说在杜菱月失踪当晚,你与他在一块。是也不是?若是若此,你又怎能去杀人?”
“谁说失踪当夜就是小九死期?”海棠嗤笑道,“我诱骗她前去沁尘阁,说事关沈庆仪。她还真就来了。”
次日与沈庆仪分开,她才施施然返回沁尘阁,再称病不出,并在房内杀了小九。头颅被她抛去了永安河,尸身则留在沁尘阁。
为了延缓小九尸体腐败,她在房内烧炭,一直拖延到她杀害张氏并抛尸后,才乔装离开沁尘阁。
分尸的斧头是她早早准备好的,由于带出沁尘阁过于张扬,她便放于房中暗格处,若大理寺派人去搜,还能找到。
因此到青云庵去杀朱夫人时,她便改弦更张,换成了庵中厨房临时起意拿走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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