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饭,安娜脸上终于些微放晴,话也因为高兴而多起来。
人的本质向来是幸灾乐祸,她今日心情大好,把一只酱汁烤乳鸽生啃下了肚子,用餐帕抹了抹嘴巴,愉悦地说:“看吧,我说作恶多端会招来报应的,你看那克拉伦斯老公爵过去作威作福,现在变成了个残废,真是老天有眼,自作自受。”
“是呀,自作自受。”艾薇抿去唇角的笑意,喝了口葡萄酒低声道。
瑞秋给主人端上一碗方糖泡咖啡,袅袅的香气顿时钻进鼻子里,见老夫人满脸畅快,不禁也附和:“我听说,老公爵也不知找了什么高明的神医保住一条性命。但那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连筋脉都被咬断了,想想也没有再恢复的可能。”
“我只能说是上帝都看不下去他这么作恶多端,那只黑狗怕不是什么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奉了命过来惩罚他的罪孽。”
艾薇听着忍不住笑出声,这个说法听上去充满喜剧感,偏偏瑞秋对安娜的观点深信不疑,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她点头表示同意:“这下这老公爵算是彻底栽喽,他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用残废的身体出现在大家面前。
听说他在出事后不久就把所有家族事务委任给了他的儿子,自己躺在病榻上卧床不起,天天在那怨气冲天自暴自弃呢。”
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两个老妇人不由自主地侧头对视,互相爆出大笑。
“大快人心!”安娜毫不掩饰地表达喜悦,“我看他这下自身难保,还怎么陷害我的儿子。”
“但母亲别忘了,亚瑟还有一大劲敌,当今英王最信任的大臣坎宁,他可是个棘手人物。”
安娜听到这个名字,面上骤然变色,咬牙道:“这个无耻的混蛋,早晚也得给他见识见识莫宁顿家族的怒气!”
瑞秋见状,却不敢帮着进行咒骂。毕竟那人和克拉伦斯老公爵身份不同。
他是去世的西尔维娅的丈夫。
是自家老夫人曾经的女婿。
他也出生于爱尔兰,因为才华出众、能言善辩,年纪轻轻就进入议会,一跃而成为英王的座上宾,被看作是未来首相的潜力人选。
可惜西尔维娅嫁给他后没几年便病逝了。据说这位风流政客与当今英王乔治三世的长子威尔士亲王的妻子卡洛琳王妃关系颇为暧昧,在婚姻存续期间就互相眉来眼去,为此惹得威尔士亲王对这顶绿帽子极为不满,旁人也戏称坎宁为「太子妃的情夫」,若非是乔治三世对他的器重,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这两个人会进行决斗,彼此为名誉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这事在其他人眼里是王室艳事,站在安娜的角度来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她既为女儿感到不值,又为自己不被尊重而心生愤怒。
特别是坎宁的嫉妒心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地步,他排挤所有爱尔兰同僚,看见他们升官自己便无比痛苦,与亚瑟的挚友卡斯尔雷子爵公然不和,同样也对亚瑟充满敌意。
后者从来与世无争,不愿搅入党派斗争的浑水里,更从未公开承认过对任何一个人的不满。
唯独与坎宁针锋相对,向来温和的脾气看见他便会瞬间爆发,矛盾激化成一触即发的战争。
可惜现在的亚瑟还没有和他叫板的资本,只好隐忍怒意,受他作为一个上位者任意欺压,孤苦伶仃地被关在阴恻恻的监狱里。
安娜一想到儿子如今的处境,顿时愁上眉头,苦恼地抱怨:“我实在不明白,坎宁给国王儿子带来那么大的羞辱,国王为什么还能委以重任。”
“母亲不知道吗?”艾薇抑制不住微笑,“乔治三世饱受精神疾病困扰,我们可不能指望他保持英明。”
“小姐,大事不妙。”安娜刚想对国王的病情发表评论,管家林德突然慌慌张张地进来,朝主人们行了礼,她因为被打断不悦皱眉:“什么事?”
“啊,克拉伦斯小公爵过来拜访小姐,说听闻小姐患了白喉卧病在床,特意尽友人之谊前来探望。”
“友人?”安娜立时嗤之以鼻,“莫宁顿与克拉伦斯家族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让他还是好好关心自家父亲吧,少来假惺惺的那一套,我们家确实落难了。但也不需要他来猫哭耗子假仁假义。”
管家闻言,立刻转身去回复,不料半晌后又回来了。
“小公爵说他一定要见小姐。”可怜的管家里外不是人,面露为难,犹豫了许久才道,“他说自己身为二少爷的好友,知道白喉的危险性。因此必须要来探望二少爷唯一的妹妹。”
“母亲,让他进来对我们并不会有什么损失,还恰好正中我下怀。”
艾薇不等母亲回答,迅速进入卧室躺回床上,拽好被子,吩咐瑞秋关上了门。
过了会儿,门口果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急不缓,随后轻轻敲了敲门。
“您好,莫宁顿伯爵小姐。”
声音礼貌而优雅,却得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作为回应。
良久,里面才传来虚弱的声音进行问候:“原谅我身患易传染的重病,只能隔着门……与您说话了,实在……抱歉……”
语气极其缥缈,光听嗓音几乎是要下一秒就魂归天堂的程度。
“那真是太遗憾了。”他若有若无地叹息道,“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治疗白喉的特效药,看来你也只能选择忍耐了。”
艾薇敏锐地听出他话语中的信息,声音继续压低,充满痛不欲生:“我想,您的父亲一定也忍耐了很久吧,毕竟他的痛苦……应该远胜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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