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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大惊失色,急忙把姜素莹扯开。
而姜素莹把嘴里的血沫子吐掉,眼中满是恨意:“廖海平,你这个畜生!”
廖海平没做声。
仆人哆哆嗦嗦要给他递帕子,也被他抬手扬了。腕子虽然在疼,但是疼的鲜明。
原来这就是活着的滋味,原来他的血也是红的。
如果有更多的机会,他是很愿意研究清楚的,但眼下已经连仔细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
廖海平单是颔首,示意下人把姜素莹架起来:“把她拖出去。”
这章节姜素莹早先在书上读过,珍妃就是这么死的——这是要把她沉井了!
院子后身确实有一口井。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里也有一扇角门。
此刻朱红的木门被仆人打开,廖海平伸出手,用力往外一推,姜素莹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被搡了出去。
廖海平隔着陈旧的门楣看着她,单是无比贪婪地看着,仿佛这样就能从她身上榨取出所有生命的力量似的。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喝过交杯酒,就是一辈子的夫妻。哪怕进了阴曹地府,哪怕姜素莹日后再嫁人,这笔账也抹不去。
姜素莹是有力量的。如果他没能闯过去,那么她会替他活着,在崭新的世界里长长久久的活着。
廖海平收回目光,利落的转过身子。儿女情长之外,全是坎坷。
他没有再看姜素莹一眼,而是对老孙说:“关门,迎客。”
啪!
角门被猛地关住,从里面死死拴上了。
姜素莹独自站在门外,起初愣着,不明白这是为何。直到冰凉的风吹透衣衫,她才突然意识到——
她自由了。
这自由来的如此荒唐且莫名,让人简直难以置信。
但姜素莹顾不得多想,本能驱使她提起沉重的裙摆,拼命往前奔去。生怕廖海平下一秒就会反悔,自己重又被关进牢笼里。
宅子后身是一条不常过人的小径,满是杂草,几乎长到齐腰深。如今天冷,草虽然衰败了,却依旧缠人。
头饰掉了,发髻散了,连衣衫都被刮破了。姜素莹异常艰辛的跑出几百米,眼见着波光粼粼的河边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身后紧闭的宅子里却突然响起了雨点似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震破宁静的空气。
啪,啪,啪。
这声音姜素莹太熟悉了,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激烈的枪声。
子弹打穿沉闷的肉|体,豁开一道鲜艳的口子,现出狰狞的内里。随之而来的,是不绝于耳的惨叫。
“保护高桥先生!”
“杀了廖海平!”
“快开门!谁能找到钥匙!”
血腥与屠戮在进行,而那座黑且沉的老宅子大门紧锁,四周高墙矗立。一旦进入,压根逃不出去。
姜素莹停住步,惊慌的回头望去,不知道那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与黑。
忽——
不知是谁燃起了一把火。
老宅子全是木头,一点就着。滚滚浓烟与暴焰交织,夹杂着哀嚎与烧焦的腥臭气,同时摧毁了五感和心灵。
烈火熊熊燃烧,烧的顶天梁木砸下来,压穿了前堂、砸坏了厢房、摧毁了彩棚。那个曾经囚禁过她的宅子、那个像阴暗兽口一般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汪洋火海,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整个旧世界在轰然巨响,烧了起来,落了下去,垮成一堆废墟。
姜素莹虽然震惊,但很快醒过神,意识到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于是她继续拼命往前奔跑,口鼻因为急促的喘息,几乎要漾出血气。
就这样跑着,跑着。直到再没有力气,腿一软,跌倒在地。
不行,不能在这里停下。
姜素莹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来,一片清凉却在此时落上她的鼻尖。很小,很润,转眼就融化了。
她愣住了,半晌伸出手。
——天津城下雪了。
越来越多的雪花往下落,掩住滚滚浓烟,掩住哭喊与悲戚,掩住身后烧焦的废墟,掩住所有沉重的过去。
四下雪白,被明灿灿的日头晃着,照出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