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即天子,朕说的话就是规制!你现在就去安排阮氏今夜侍寝,就在这鸾清宫!明日朕亲自去回了皇后,要她的册印。朕倒要看看,皇后还能阻挠朕封个小小的嫔位不成!”皇帝一气急,双颊涨的通红,连声咳了好几下,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周良见他步履蹒跚,赶紧上前搀扶,临走时向身边的另一个内侍努了努嘴。那白面太监会意,待皇上与随侍离开后,方才朗声道:“你们也都听见了,皇恩浩荡,奴才先恭喜姑娘了。内侍省即刻会分些宫人来,还会派几个姑姑来教导姑娘御前礼仪,你们早些做好准备罢。”
经这一遭晴天霹雳,阮嘉还未从震惊中恢复,石泉听了这话却像是被人当头棒喝,猛然清醒过来:“阮妹妹……这……”她还未及十五,还在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后宫日子再怎么沉闷枯燥,她还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年满出宫。身世清白的宫女,多半都能嫁个好人家。不像他早已断了根,只能在这深宫终老。
阮嘉眼中含泪,明知不该问,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敢问这位公公,我……我有什么法子可以……可以不侍寝么……”
白面太监叹了口气,道:“阮姑娘,莫怪奴才无礼,皇上还未册封,姑娘便还是姑娘。只是皇上已经发了话,姑娘也不再是这鸾清宫里的宫女了,奴才斗胆先称您一声姑娘。皇上看重姑娘,是姑娘的福气。就像这天呐,老天给的是大旱灾荒也好,瑞雪丰年也好,老百姓只能受着,又哪里能够与上天抗衡。所以天子隆恩,姑娘只管享着就好,万不可再说一个‘不’子。”
他吩咐完诸事,退了出去。鸾清宫又只剩下石泉与阮嘉二人,沉默不语,那蓝彩凤尾蝶也不知何时离开了杜鹃花丛。
石泉突然狠狠捶向了自己胸口:“都是我不好,我就不该问那花草房的公公要这些杜鹃花籽来!”
阮嘉固然满心酸楚,也只摇摇头,轻轻移开他的拳头:“小石头,这怎么能怪你。是我总抱怨宫中无聊烦闷,你才去想办法弄些花花草草来哄我开心。这都是命,我自己的命。”
她曾经也哀叹过命运不公,十三岁豆蔻年华,就被迫入宫做了粗使宫女。如今想来,能在鸾清宫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自由自在地过了两年,还交到了石泉这样的朋友,不知是多大的幸运。
石泉哪里听得进去她这些自我安慰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懊悔不已。阮嘉不许他捶胸,他便一遍遍地拿拳头砸在坚硬的青石砖上,恨不得将手砸烂了去。
乌压压的天际响起了阵阵沉闷的春雷,低云暗涌,混着花粉和泥土的空气渐渐胶着,凝结成压抑在心口的一方巨石。阮嘉蹲坐在花丛边,每吸一口气,亦只觉将那巨石压进了身体,一分一分,沉入心底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拍拍手站了起来。石泉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在笑——仿佛回到了那个发现彩蝶与杜鹃花的少女,眉眼弯弯,笑容如春光明媚,将这雨前阴沉一扫而去。
“过了今日,我也是半个娘娘了。这下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石头,你可得为我高兴啊。”